颶尺相隔的兩人,心卻如隔天涯——有什麼比這更殘酷的。
可,即便是這麼殘酷他也無法跳月兌,只因為一時的動心便是全部的陷溺,他無力自拔。
淨默的空氣中有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她知道她不該出聲,但在這種氣氛的壓迫下她無法視若無睹,這是籠罩在兩人之問的凝重氛圍。
「總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走。」
「真的就只為了我的傷?」
她听出他詢問語氣里的蕭索,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沒有人教過她如何讓一個失意的人得到慰藉,也沒有人告訴她,腿尺天涯卻不能相愛有多殘酷,她更沒有這些經歷的感受︰她有的只是恐懼得到之後的失去,就像每一只由她飼養的動物一樣,到頭來,都會死在她手上。
不敢了……不敢再對任何人、任何東西放下感情,再也不敢了……
她的沉默以對在柏仲眼里等同承認,末了,他只好向她投降︰
「我可以待在這兒直到傷勢痊愈,但是我有條件。」
「條件?」潼恩收回情感,立刻又化身為冷靜的死神代言人。「什麼條件?」
「這段時間你不能去找阿道夫,而且要全天候二十四小時待在我身邊,最好是和我單獨相處。」
這種條件再听不出其中有詐,就實在太污辱人。
「你憑什麼開出這種條件!」
「你總不希望陰小姐也牽連進這件事吧?再者,如果沒有二十四小時看著你,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去找阿道夫?另外,我還需要有人照料傷口不是嗎?」
潼恩收回放在他肩上的手剪在身後,思忖著。
「我要的只是公平。」和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他不想放棄,但如果她一直逃避他也無能為力,如果能多一點時間相處,讓他更有機會了解她的話……「我負傷在身,你不讓我離開,就沒辦法做我要做的事,對我而言這並不公平。」就算被人嘲笑,說是垂死的掙扎也罷,他寧可有掙扎的機會,也不願連掙扎都沒有便自行宣告失敗。「潼恩,你的決定呢?」
潼恩看著他良久,終于出聲︰「我明白了。」
話完,她轉身離去,就算是兩人達成協議
只是——他們怎麼也料不到,僅只是單純雙方的協議,居然會讓周圍的人因此有了重大的變化,造成另一段故事的開展……
第五章
午夜夢回,血紅的黏稠液體好比岩漿般四溢在她腳邊,流動的液體像是有生命似的,在她的四周圍起一圈邊界,黏附在她的腳上,今她無法行動自如——
忽然,腳踝感到一股抓握的力量,俯首低視,一只沾血的手車緊地握住她的腳踝,接下來兩只、三只……一只只由地底下伸出的手,像是要將她拉人地底似的抓得死緊,無論她怎麼掙扎、怎麼動,一只只仿佛永遠數不清的血手像藤蔓,死命地攀著她不讓她掙月兌……
「喝!」夢回驚醒,潼恩瞠大雙目看著熟悉的天花板,胸口劇烈地起伏,交換短促的呼吸頻率;過了一會兒,意識到自己仍完好地躺在床上才讓她安了心
坐起身,她只手覆上額頭才知道自己沁著冷汗,背脊的寒意如影隨形,緊跟不會。
潼恩交摟著雙臂上下來回摩擦,試圖捎除從惡夢中驚醒帶來的不寒而栗,她頻頻告訴自己,這些早是該習以為常的事情,無需寒栗,奪取這麼多人的性命,總不能毫無代價吧?
在心里默念數次同樣的理由後,她感到口干舌操,決定到廚房倒杯水喝。
轉動們把踏步而出,卻瞥見柏仲靠在門旁貼著牆坐在地毯上。
「你醒了?」
「你在這里做什麼?」
「玩心有靈犀的游戲啊!」柏仲撐起久坐地板僵硬酸疼的身體站定。「看你是不是能感應到我在外面等你醒過來。」
「三更半夜玩這種游戲?」潼恩打開客廳大燈,直接走向廚房倒水喝了口才又道︰「你不覺得很無聊?」
「是有點。」柏仲援搓鼻子,吸了吸,又模模喉嚨。「大概快感冒了,喉嚨開始有點痛。」
「自找麻煩。」潼恩倒了杯熱水給他。「喝!」
「這是我們單獨相處的第一天,可是我卻覺得自己好像是你養的動物。」他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整天不是叫我吃就是叫我睡,養一只豬大概也就是這樣。」
「這就是我照顧人的方式,不滿意你可以離開。」
「你還在氣我請陰小姐暫時搬到我住處的事情?」
潼恩抿唇沒有回答。
「你大可以不必擔心她。」潼恩對陰奪魂的好讓他吃味,明知不該對陰奪魂有嫉妒之心,但他卻無法避免;因為潼恩對他實在是太過防備,防備到連在惡夢中尖叫驚醒,也不願讓他看見她脆弱的一面。「我朋友會照顧她。」
「我沒有擔心。」潼思放下杯子,轉身欲回房再睡回籠覺。
一天該做的夢已經做完,接下來的睡眠她可以安穩些。這麼多年下來,惡夢總將她的睡眠切成兩半,她從未有過所謂「一覺到天亮」的好覺,也因為從沒有過,所以她也不會覺得羨慕或希望有天能安穩入睡。
睡眠對她來說並不是奢侈的享受︰但睡得安穩是。如此奢侈的事,因為她心底明白永遠不可能,所以她無所求。
而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惡夢與現實如出一轍般相同時,又何必在乎睡得如何?睡猶似醒、醒恍若睡,莊生的蝴蝶夢大概就是她這種情形吧?不知道醒來的她是睡著的,還是睡著的她是清醒的,呵!她自嘲地想,復而輕聲訕笑。
「你笑什麼?」夜里听來更為低沉的聲音像台風,吹散她的自嘲。
「你進來做什麼?」失神的潼恩這才發現他跟著她進了自己的房。
柏仲打開燈,環視四周。「原來你的房間是這個樣子的。」一張床、一張擺放槍技及木盒的桌子,一盞燈、一個衣櫥。「女人的房間都像你這樣?」他坐上她的床,伸手探進枕頭底下。「天,你連枕頭底下都不放過?」縮回手,掌上多了一把槍和一支精美的匕首。
「你到底想做什麼?」
「沒收。」他決定搜刮她所有的防身工具。
「你」
「有我在不是嗎?」相對于她冷凝的怒顏,柏仲是一臉的理所當然。「有我保護你就夠了,還要這些做什麼。」
「憑你?」潼恩刻意回避心底涌起的暖意,刻薄道︰「別忘了你傷勢未愈,能不能保護自己還是個問題,保護我一哼!自不量力。」
柏仲笑眯了眼,凝視她嗤之以目的表情。
「你看什麼?」
「不知道。」只是想看著她、不管是她千篇一律的拎談表情,還是偶爾變動的憤怒或猶豫他都想看,但最想看的還是——她對他、只為他展露的笑容。「印象中你從沒對我笑過。」
「你出去,我想睡了,」潼恩回避他的話,已有逐客之意。
「晚安。
「等一下。」潼恩出聲叫住他。
柏仲回頭,綠眸閃動興奮的光彩。「想留我了?」
潼恩伸手攤開掌心望著他。
「干嘛?」柏仲似乎不解她的動作。
「把我的東西還我。」她指的是被他搜刮一空的武器。「那些是我的。」
「有我在,你不會有用到它們的一天。」柏仲信誓旦旦的許下承諾。
「我不會再相信你的承諾。」背叛的往事仍清楚地烙印在腦海里,她不懂他為何想不起來這一切,那時候的地也有十二、三歲,那個年紀的他難道記性會比當時九歲的她還差?「如果不想我再度恨你的話就別再對我承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