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善良的男人不是嗎?」雨淡淡地道。
「這份善良有時也是種殘酷。」不肯讓他面對事實,徒然飽受委屈和他的情緒,這要他如何面對龑?「為什麼他不說?最了解我的人是他!既然如此,他該要明明白白告訴我,免得自己被看不清真實的我遷怒才是。為什麼他不說?什麼都不說……」
帝昊懊惱的表情埋藏在雨肩頸之間,觸上剛直的黑發,雨柔聲道︰「遷怒他的你同時也在氣自己,折磨他的時候你也一樣不好過,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仍然是愛他的,帝昊。只是你已經明白這份愛的定位在何處,無關愛情,而是家人、兄弟、朋友;你對他的愛不再是負擔,也終于是他衷心祈求的感情,他的等待並非沒有價值。」
「這是你的安慰方式?」
「如果你不喜歡我也沒辦法,但這是事實,我只是盡我陳述事實的本分。」頎長的身子往旁邊一滾,退開淡淡香水縈繞、柔女敕為襯的嬌軀,帝昊挺起身,伸手將腿抬放到最舒服的位置,以最舒適的姿勢坐定後開口道︰「你曾說過我們很相似。」
「我是這麼說過。」雨承認。
「如果錯愛的是你,是不是會比較輕松?」
「我不知道。」極度微弱的光線中,帝昊隱約看到說話的對象搖著頭,長發隨之擺動。「愛上同性也好、異性也罷,一切皆與我無關。我不懂什麼叫愛、什麼叫感情。」如果知道,她就不會不明白每回他提起風龑,或是自己見到帝昊……甚至自己想起他時,胸口就沒來由的發悶是什麼原因。
低沉的嗤笑在空氣中擴散,雨明顯感覺到床鋪的微微震動。
「你誠實得教人驚訝。」
「我的世界只有拯救、破壞和摧毀,不懂情愛應該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是人類原始的本性仍殘存在我身上;至少,我的情緒在你出現後才有其它從沒領會過的波動。在乎——是我初次見到你時油然而生的感覺。」
這個女人恐怕比他還不了解自己!帝昊突然明白了這點。在無法清楚辨視的環境下,柔和的笑藏匿在後,雨看不見,他也不自覺。
「雨……」掬起柔細的發絲在手心盤繞把玩,嗅進一抹馨香,往自己的方向拉,連帶將長發的主人牽進自己胸前。「其實你很笨。」
「我?」她笨?「你是說我?」
「不是你還有誰。」在乎……除了風龑,世上再也沒有人在乎他,這一點是他從以前使抱持到現在的想法,直到她提起,原來除卻風龑外還是有人在乎他,而且他想起過去因風龑的出現才衍生出的種種情緒,和她一樣,在乎是他最初最初覺得自己像個人的情緒。風龑能讓他產生許多情緒波動,而他絕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存在會像風龑一樣,牽動別人的情緒。他是如此的慣于拒人于千里、如此厭惡除卻風龑之外的任何人,卻沒想到不知不覺中他已成了風龑的角色,而她——是過去的他。
不知為什麼,理解角色的互換後,一股莫名的愉快在心中直竄,不知道是因為擺月兌過去的輕松使然,還是有其它不知名的原因,總之,他只覺得愉悅,愉悅到有心情開她玩笑。
「當一個女人開始在乎一個男人時,它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難道你會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雨老實不客氣地回答。「‘在乎’這個字眼我前幾天才在中文字典上找到。它代表什麼?」
「你喜歡我。」這個女人啊,是笨還是蠢?抑或兩者皆有?「一個女人開始在乎一個男人,就表示她已被那個男人吸引、喜歡那個男人。雨,你已經喜歡上我了。」篤定的口氣好象事實就真的如他所言,充滿令人無法忽視的自信。
「說這種話你不覺得臉紅?」這個男人可真自大呵!「這種話是一般人會說的嗎?告訴對方他喜歡的人是自己。」
「如果說錯,你可以糾正,我無所謂。」
靜謐的沉默仿佛要與黑暗共存似的漫長,直到帝昊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時才听到遲疑的回復︰「我不知道是對是錯。在乎就等于喜歡嗎?」
「沒有人會去在乎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那麼,你在乎我嗎?」
突如其來的一問,著實令帝昊有些錯愕,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才好。
「你在乎我嗎?」雨不死心地再次問道,明白顯露這問題的答案她十分重視,有別于之前她對所有提出的問題的反應。
事實上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對這問題熱衷起來,好象真的沒有答案的話她會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似的。這答案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她在心里自問。
「帝昊,你會在乎我嗎?」第三次間,她才終于知道——是的,這問題的答案對她的確重要。
「你……」是他的錯覺嗎?她熱切的反應是他從未在她身上看見的,突然間,他興起開燈看它的念頭,想知道她到底是用什麼表情在問這句話的。
「帝昊。」為什麼他不回答她?
「如果你有那個自信的話。」自始纏繞在指頭上的長發未曾離開過,一個多月下來,他早已習慣將雨的頭發纏在指間把玩,既柔又細,是種特別的觸感——易碎且堅韌,全然矛盾的感覺。「你不妨試試,設法讓我不得不在乎你。」「讓你不得不在乎我……」低聲重復他的話,雨忽而噗哧一笑。「帝昊,你太過分了。」簡直是欺負人嘛!
「什麼意思?」
「想利用我忘掉風龑也不是這種利用法。」她的話里間或伴隨著笑意︰「你在利用我,利用我來轉移你對風龑的注意力。帝昊,我不相信一個人只花一個晚上就能將長達十數年的錯愛做個完美的厘清與解決,還有一部分的你們停留在愛風龑的感情上,你想藉由我除卻那一部分的自己。」沒有以疑問結尾,因為她肯定這說法正確無誤。
帝昊微愕,揚起笑將她攬進胸前。「你沒說錯,我是還愛著龑;但是,至少我給你機會讓你使出本事讓我忘掉他,不是嗎?」
靶覺到他胸口的起伏,她知道他在笑,並沒有因為她的拆穿而有絲毫怒意。
多奇怪的男人,提起風龑他不是應該生氣的嗎?為什麼現在的反應和剛開始不同?還是真的又像狄在拆散一對對情侶那樣——傷痛也許會有,但時間能解決一切,改變當初所謂的執著。讓他不得不在乎她……這是句帶有挑戰意味的話,擺明故意挑起它的戰斗興味。
不想承認,但她真的被挑起深入探討的。「你以為我會照你的話做?」
「不會嗎?」帝昊沒有給予正面的回答。
面對他可有可無的響應語氣,她只能苦笑。
陷阱,本是人類為了獵捕野獸才精心鋪設的,想不到一頭狂獅竟然將人類的聰明學了去,從獵物正式升格成獵捕者;更令人驚訝的是,明明知道是陷阱還笨得自動跳進去的人,正好是她!
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室里,她仍然有辦法采到他的唇,委實不客氣地仰頭貼近便是一吻,溫熱且激烈,深切得足以令男人興起沖動的念頭。
正當他想響應她突如其來的熱情時,疼痛突然自一邊唇角爆開,不一會,他同時感受到微熱的刺痛和腥甜——她咬傷了他!
柔細的嗓音不知為何忽然變得略為低沉。「這算是……」柔軟濕熱的丁香舌,舌忝上他唇色的傷處,拭去微滲的血絲,緊接著探入先前進佔的領地,糾纏不清,直到彼此間的熱力因此升高才鳴金收兵。「我接下戰書的證明。」語畢,她的人立即如雲霧般消失在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