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神經是否與你的體質互斥。」他走近帝昊。「如果沒有,你明天就可以進手術室。」說完,作勢要將他扶至輪椅上坐定。
以往這件事都是由Asa做,今天狄的親自出馬讓帝昊疑惑,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有如此接近的時候,也因為太靠近,所以帝昊嗅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氣味——香水的氣味。他好象聞過這種味道……「把左手給我。」狄伸出手,等著帝昊將左手放到他掌心。
「不用。」帝昊拍開他幫忙的手。「不需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你老是拍開我的手拒絕幫忙,對你並沒有好處。」
「老是?」帝昊抓住他的話病。「你有‘老是’伸手幫忙我的時候嗎?」
「我天天在幫你。」狄高深莫測地回道。「難道你沒發現?」
「少說廢話。」帝昊已經靠自己坐上輪椅,得來狄一陣像在佩服似的呼聲,他沒好氣地睨狄一眼。這個瘋子︰「還不快走。」
「喂,你不在意雨和我的關系非常密切嗎?」狄突然天外飛來一個疑問,再次將話題移轉到雨身上。「你難道一點都不在意?」說話時,他特地彎身將耳朵湊近帝昊的唇。
「與你無關。」帝昊將臉撇向另一邊,熟悉的味道再度入鼻,讓他嗅進更多的疑惑。
為什麼在他身上會有這種味道——他熟悉的味道?
「原來雨在你心里一點地位也沒有。」他直起身繼續推動輪椅,邊走邊說︰「看來除了風龑以外沒有人能打進你的世界是吧?」
「你未免管得大多。」
「會嗎?」狄反問。「你不覺得風龑離開以後你還活著是雨的功勞?記得你那時候的表情好象沒有風龑會死一樣。」
「你!」帝昊坐挺上半身回頭瞪他。「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讓雨負責晚上看顧你的工作?」無視于帝昊高張的怒氣,他露出自以為體貼的笑容。「她很盡職吧?」一個遞補者!他終于明白雨的出現有何涵義。這個瘋子︰「你少看扁我,她永遠不可能會是龑的替代品!」他不允許!
「因為她取代不了風龑?」狄意味不清地模糊說道︰「放心,我也沒想過讓她頂替風龑的地位,但是——」
「夠了,給我閉嘴!」天生的警覺告訴他,再听下去只會讓自己更加氣惱,如果可以,他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拒絕听下去;但是這舉動肯定會惹來狄的一陣訕笑,他該死的無法忍受!
「該結束你那種小孩子獨佔玩具的態度了吧,帝昊。」狄的聲音突然正經起來,硬生生打進帝昊耳里,傳遞到他心里,結結實實在他心口猛打一拳。「再繼續愚蠢地執著下去,只會貶低了你在黑街狂獅的名號。」
「住口!我跟黑街無關!」該死的,為什麼又提起黑街。「不準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地方!」
目的已達到,將帝昊交由手下離開時,狄說出觀察已久而推敲出的心得︰「你死纏風龑不就因為黑街?」
帝昊不發一言,暴戾的殺氣自始至終不放過說完話狂笑的狄,直到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為止。
那個瘋子!懊死的瘋子!
★★★
「听狄說,你明天進手術室。」雨走進帝昊房間。在夜晚從末開過燈的室內仍然沒有任何光線,但她已然熟悉屋內擺設,泰然自若地坐上帝昊的床。「離你自由的日子不遠了。」
視線不明中沒有傳來任何聲息響應她的話,雨心生疑惑。「帝昊?」只手探上床鋪中央,沒踫到任何物體,這引起她一陣心慌。「帝昊!」
他不見了!「帝昊!帝——唔……」
黑暗中,不知名的手無聲無息自雨背後伸出,捂住雨的嘴讓她發不了聲。隨後,身後的重量往前壓,兩人壓疊在床榻上,雨在下,陌生人在她背上。
「別動。」帝昊的聲音突然響起。原來背後的突襲是他所為。
「你為什麼不在床上等——」背上不停使力下壓的頭顱一再磨蹭她的背,像極動物在母親身上撒嬌的模樣。「怎麼了?心情不好?」雨問,停止自己的掙扎,任由他壓在她身上尋求溫暖,雖然她只覺被他所觸之處莫名感到異樣的微熱。「狄又說什麼重話了嗎?」
帝昊搖頭。狄說的話該死的對!對得讓他無言反駁,硬生生吞下怒氣卻又不知往哪里發泄才好。
「你不說話我怎麼猜得到你在想什麼、擔心什麼。」其實又何必猜呢?她心里再清楚也不過,說穿了不就是因為風龑。
「對龑——我很自私嗎?」
「自私的定義各人領受。如果他不覺得,旁人也無話可說。」
那麼,真的是他自私了。「他選擇了離開我。」逃避,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他的自私讓風龑選擇逃離他。「我真的做錯了嗎?留住他的這個想法真的錯了嗎?」說時,他的臉由雨的背移至頸間,深深吸納屬于雨的溫柔,吐出屬于他的痛苦。雨靜默不動,任由帝昊壓在身上訴苦。
萬獸之王的獅子應該是尊貴、高傲、目空一切的;但是為什麼她面前這頭狂獅卻顯得格外的脆弱?只有在生氣時才能微微見到過去叱 風雲的氣勢。
「回答我。」久久等不到響應,帝昊開始不耐煩了起來。「雨!」
沉默良久的聲音開始有了波動。「你該找個願意被你束縛的人。」掙扎了下,在帝昊些微松開箝制的瞬間,雨轉過身讓彼此雖在黑暗中仍然得以正視。「是身為萬獸之王的悲哀嗎?所以在來不及準備面對自己居高位的孤獨時,急著想捉住身邊最近的人排解寂寞的痛苦;久而久之,忘了那個人的感覺,以為兩人的聲息互通,你喜歡的他一定喜歡,你厭惡的他絕對厭惡;如果是這樣,這不叫自私,只是你被孤獨的利爪傷怕了,看不清事實也看不清自已,只能緊攀住他不放。風龑之所以留在你身邊想必也是因為了解這一點。」風龑是個善良的男人,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會出身黑街。「他很善良,所以待在你身邊靜靜地等,靜靜等著有一天你能真正想通。」
之前她以為帝昊是懂愛的,所以即便是愛上與自己同性別的人她都覺得羨慕,和他相比,不懂愛的她顯然輸了一大截。但是相處之後才發現原來懂愛與不懂愛之間,還存在著似懂非懂的誤解,帝昊與風龑就是這種情況。
這種似懂非懂的情況和完全不懂相比,五十步笑百步,誰也沒比誰好過,就在發現的這一段時間中,模模糊糊的好象有什麼東西介入他們之間,就好象是……同伴的感覺。
就在雨試圖在一片呆茫中找尋頭緒、厘清復雜難解的結時,帝昊也沒閑著,她的話勾出他深埋多年的記憶——昊,想想看——想想看你將我放在哪里、定位在何處?
餅去,在多少次的爭執中風龑不斷重復這個要求,帝昊一股勁地以為又是風龑故意佯裝不懂他的感情,一味地想逃開才丟下的陷阱。現在想來,是他愚蠢沒發現到風龑言語之中隱藏的意思。
他了解風龑,所以明白他不明說,是因為知道如果自己無法接受,會當他是在找躲開他的借口。
「靜靜地等待……」低沉的嗓音蕩漾著深深的追憶,重新上演的是每每龑略有去意時他的響應——咆哮、怒吼、箝制、強留,然後才是龑勉強的表情及最後的妥協……「那的確是龑會做的事。」靜靜地等他想通,正如同靜靜地等待那女娃兒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