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闌雖然千百個不願意但還是跟著他來到打吊針的病房。病房里擺放著近二十張躺椅卻只有兩個人躺著打吊針,見他們進來,里面的人抬頭望了一眼又轉頭繼續他們的話題。
「打吊針?」一個如鬼魅般冰涼的聲音出然掠起。
易闌嚇了一跳,回頭才發下門口坐著一位護士。
「是,麻煩你了。」史浩泉客氣地遞上病歷卡和剛配的藥劑,順便還把易闌推到護士面前。
護士似乎對他很滿意,口氣軟了不少︰「先帶她坐下來吧。」
注視著護士把橡皮管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後把針刺進吊瓶,用酒精棉在她的手臂上擦著,清涼的觸感令她一震,她知道現在要逃的話恐怕晚了。
「護士,能不能輕點?」趁她還沒有扎針,易闌趕忙要求道。
已拿起針頭的護士像看到外星人般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說「那麼大了還怕疼?」看了史浩泉一眼才了然地一笑,原來是在男朋友面前撒嬌。
她指指史浩泉道︰「別看著我扎針,看著你男朋友,一會兒就好了。」
「他才不是……你干什麼?」他竟敢握她的手,易闌對著她怒目而視,要不是此刻她渾身緊繃不敢亂動,才不會讓他這麼為所欲為呢。
「覺得疼的話就握住我的手。」
「你……」易闌當下不知該說什麼好,「哇!」
「小姐,不要喊了,已經扎進去了。」果然做作,護士邊收拾著邊意味深長地瞄了易闌和史浩泉一眼。
易闌渾身不自在,不過她的技術真的不錯,不是很疼。
「想不到你不肯到醫院來就是因為怕打針。」此刻他才如夢初醒,史浩泉輕笑道。平時看她那麼堅強獨立,想不到竟怕一個小小的針頭!
易闌橫了他一眼,辯解道︰「要不是我十歲第一次打吊針的時候踫到個實習護士,連扎了我四針都沒有找到血管,我現在也不會怕成這樣。」
「連扎四針?」史浩泉皺眉道,難怪她會緊張成這樣了。
他拉起她的手仔細地查看,想找出當年被針扎過的痕跡,「你當時一定很疼吧?」
「廢話,我連扎你四針,你看看疼不疼。不過我沒有哭哦。」易闌得意道。
「吹牛吧?」只是十歲的小孩子怎麼可能不哭?
「還沒等到我哭,那個小護士就哭著沖出去了。」易闌想到當初的這一幕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雖然還是有點心疼但是看到她此刻的神情,史浩泉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
唉?她干嗎要和他說那麼多小時候的事情?呃?易闌看著兩只相握的手,她竟然真的握緊了他的手?
易闌默不作聲地抽回手,史浩泉看著驟然失去溫度的手掌,然後緊緊握成拳,好像如此便能使她的溫度散得慢些。
「那後來呢?」史浩泉尋找著話題,意圖打破尷尬的沉默。
「什麼後來?」易闌納悶道,「哦,你說扎四針的事啊?後來我的手都青了,我媽看了心疼極了,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就出去買了我最喜歡吃的茶葉蛋給我吃。你知道的,以前醫院門口有很多這種攤販的嘛。」
一個轉身,看到史浩泉徑自發呆,易闌有些生氣,也開始閉目養神。
「易闌,你先躺著,我出去抽支煙。」史浩泉把放在一旁的西裝蓋在她身上。
易闌沒有睜眼看他,听他的腳步聲遠了才張開眼。病房里另外兩個病人也睡著了,護士不知什麼時候退了出去,也許回值班辦公室了吧。門邊倚著把墨綠色的傘,水珠沿著傘面滴在地上,積成一攤水。
「唉,傘……」她的話哽在喉間,他已經走遠了,應該听不見了吧。再者他只是去抽支煙,不會走到外面去的,根本沒有帶傘的必要。
易闌抬起剛才與史浩泉交握的左手,看著紋路交錯的掌心,然後緩緩握成拳頭。
「易闌、易闌……」
迷迷糊糊中易闌听見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睜開眼,史浩泉竟然全身濕透了地站在她的面前。
「你怎麼濕成這樣?」他的頭發還在滴著水,上身僅著的襯衣已經全部粘在身上,淺色的長褲此時已被雨水打濕映成深色。
史浩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打開手中的塑料帶,「你看,這是什麼?」
「茶葉蛋?你出去淋成這樣就是為了買這個?」易闌沒發覺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史浩泉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一笑帶過她所有的疑問。
不對!這麼晚了,哪還有什麼地方有賣茶葉蛋?易闌皺眉道︰「你到哪里買的?」
「就是你說的攤販嘛。」史浩泉閃爍其詞道。
「你別對我說凌晨一點還有賣茶葉蛋的老伯候在醫院門口等你光顧。」這顯然是個拙劣的謊言。
史浩泉轉過頭避開她質問的眼光,「攤販沒有,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還有賣的。」
易闌看著面前這個男子,雨水從他的手臂上滴到指間然後落到地上。她拿出張面紙遞給他。
「謝謝。」史浩泉接過擦著臉,小紙屑粘在了他的臉上。
易闌情不自禁地舉起手想幫他取下,可史浩泉一個抬頭,她的手臂僵在半空放下也不是,舉著也不是。
「我幫你剝蛋殼吧。」史浩泉假裝沒有看見她的狼狽,拿出一只茶葉蛋。
易闌收回手點點頭,她覺得眼前突然一片朦朧,側過身,有水滴落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最近的便利店在兩條馬路之外啊!
她已經看到了答案背後的深意,可她卻沒有勇氣掀開最後一層幕簾。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今夜都亂了套,是生病的原因吧。易闌心想著,等到病好之後,他們還是和從前一般,只是點頭之交而已。對,僅此而已。
扶手上的水越來越多,窗戶沒有關嗎?雨都飄進來了,害得她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東西。
看來今年的雨水真的好多啊,大家都應該小心才是。
影子
多希望成為你的影子,
你笑我也笑,
你哭我就哭。
雖然你從不曾留意我,
但只要與你形影相隨便已足夠。
只是你知道影子為什麼是黑色的嗎?
因為那是眼淚滴落到地面的顏色。
「喂,你好。這里是單衍誠律師事務所。」易闌左手抓起辦公桌上的話筒,頭還埋在成堆的卷宗里。
「老姐,我是小珊。」話筒那邊的聲音听起來輕快異常。
易闌愣了下,淺笑道︰「還知道打電話給我?我還以為你玩瘋了呢!」
「先別說我了,老姐,听史大哥說你上星期發高燒了?」
「這你也知道?你們還真是步調一致、聯系密切呀!」易闌扯了下唇角揶揄道。
「誰讓你整天不在家,下班也不往家跑……」
哼,那還不是拜你所賜。
「我打電話回去都是史大哥接的。姐,你到底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听出話筒中的焦急,易闌心里小小地感動一陣,「還算你有點良心,放心啦,發燒而已,死不掉的。」
「不過這次好像很嚴重的樣子,听說你還去醫院打了點滴。」
這個史浩泉簡直比女人還八卦,一定要弄得人盡皆知嗎?易闌將氣出在右手握著的圓珠筆上,「吧嗒吧嗒」彈簧被按得直響。
「老姐,你不是最怕打針了嗎?怎麼這次那麼乖?」雖然極力忍住,但最後還是笑了出來,話筒那邊一陣大笑後調侃道,「看來還是史大哥有辦法啊。」
易珊的話很明顯話中有話,她不知道這個丫頭到底知道了多少,難道她知道史浩泉抱她的事?想到史浩泉的懷抱,易闌頓覺血液上涌,在臉部凝聚。
「別說我的病了,你也玩了一個多星期了,準備什麼時候回來?」易闌蹩腳地轉換著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