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沈蝶衣人正是在療養院,她早上回到家就打電話給郝睿智,請他通知學生把課排在傍晚。律師來了之後辦理房屋買賣事宜,以及各債務的清還……忙到中午才告一段落。之後,她搭車來到療養院。
沈蝶衣首先找周賢民,詢問姊姊的近況。「周醫生,我是否可以把姊姊接回家呢?」她希冀地問,心中渴望姊姊陪伴在側。
周賢民從窗外注視在看書的沈采樺,「這陣子采樺的情況相當穩定,幻覺也少了許多,但若要回家,我認為再過一段時間較好。」他溫柔地瞅視沈蝶衣,「那你近來可好?你比上次還消瘦許多。」
他對沈蝶衣根有好感,她看似弱不禁風,卻有堅挺不拔的毅力。這對姊妹花外貌、氣質完全不同,姊姊嬌艷如花令人移不開眼楮;妹妹清秀、柔弱似水,使人想保護她。
他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她一驚,隨即禮貌、疏遠地微微一笑,「謝謝你的關心,周醫師。」沈蝶衣欠身告辭,「我去探望我姊姊了,耽擱你許多的時間實在抱歉。」
「回答病人家屬的問題,也是我們的責任。」周賢民感覺沈蝶衣自我防衛甚強,想親近她很難,唉!或許是受她姊姊的影響吧。
沈喋衣轉身離開,邁步進人沈采樺的房間。「姊!是我。」沈蝶衣悄悄走近沈采樺身旁,攬著她的肩胛,側臉俯視她。
「蝶衣。」沈采樺抬頭笑著問,「怎有空來呢?」她有蝶衣的工作表,今日她的課程應排得滿滿的呀。
「我把課往後挪,所以才能來看你。」她在沈采樺身邊坐下,「看書?」
「嗯,這是一本探討人死後魂魄歸于何方的書。」沈采樺闔上書本,改握住沈蝶衣的手,「我想了解尚未出世就流產的小生命會歸于何處,我的心才會安心。」她很自然地按著月復部道。
沈蝶衣擁著姊姊柔語,「尚未受到污染的生命當然歸于天堂。你不認為處于天堂,總比出世于紅塵受苦來得幸福呢?」她用另一角度開導姊姊不再耿耿于懷流失孩子的愧疚。
沈采樺直盯著她,緩緩咧出一抹釋懷的笑容,興奮地說︰「嗯,你講得一點也沒錯,我在睡夢中常夢到一位好可愛的小女孩,她叫我媽咪,告訴我,她過得很快樂、幸福。」
「那她一定希望你和她一樣過得快樂、幸福,所以,不要再胡思亂想,專心調養身體,你的人生還很長、很美好。」沈蝶衣為她打氣著。
陡然,沈采樺的神色飄忽,「我還有未來可言嗎?」
沈蝶衣雙手抓著她的雙肩搖她,以肯定、斬釘截鐵的語氣說︰「當然有!你和我有共同的未來,瑰麗的人生還等待著你。人生本來就充滿荊棘,在崎嶇的路徑不小心就會跌倒、刺傷,但我們要勇敢地爬起來,朝前邁進,美好的未來就在眼前,知道嗎?」沈蝶衣給她一個鼓勵的笑,「現在的你,只是不小心被絆倒,提起勇氣站起來,拍拍衣袖,笑笑說聲沒事就好了。」
「為了你,我會努力的。」沈采樺撫著她的臉龐,眼里有著驕傲,「我的小碟衣真的長大成熟了。」
沈采樺想著過去她們姊妹倆相依為命,她全心全意撫養、保護蝶衣,表面上是蝶衣依附她,但實質她更依賴蟀衣,因蝶衣的存在使她的生命更光彩、奪目。
也許,蝶衣的依賴讓她更茁壯,卻也造就蝶衣的軟弱、凡事依賴她的個性。如今,席卷她生命的風暴也把碟衣卷人其中。她在風暴里隨風飄搖,遁入封閉的世界,而蝶衣卻因這場暴風而獨立,發揮前所未有的韌性,尋求沖破逆境的方法。這一刻,沈采樺清醒地想著,渾渾噩噩的日子終將離她而去。
沈蝶衣從沈采樺清澈的眼瞳看到光明,她有信心黑暗將褪去,明亮的未來已不遠了。
「姊,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希望你有心理準備。」她獨對這件事難以開口,怕讓姊姊再受刺激。
「放心吧,我可以承受任何事。」沈采樺有信心能接受一切。
「我在今天上午把我們的房子賣掉了。」沈蝶衣瞄她一眼,鼓足勇氣一口氣說出來。
沈采樺神色依然平靜,她微帶傷感地站起來步出室外,仰望布滿鳥雲的天空。
沈蝶衣跟在她身後,怯怯地問︰「你生氣了?」
沈采樺把眼光移到沈蝶衣的小臉上,「怎會呢,你賣房子的理由我哪會不知道呢!我對不起你,害你背負龐大的債務,我愧對爸媽和你……」她忍不住掩臉哭泣道。
沈蝶衣拉下她的手為她拭淚,「我相信爸媽絕不會怪你的,我也一樣。千金散盡還復來,有天我們會再買回屬于我們的東西。」沈蝶衣忍住心里的悲苦強顏歡笑,樂觀地說。
「嗯。」江采樺眨著淚濕的眼巴望著她,她篤定的言語揮走稍許的罪惡。「一定的,我相信有天我們能做到。」
「既然同意我的話,就笑一笑讓我看呀!」沈蝶衣用小時候哭泣時,姊姊安慰她的常用語來逗姊姊,「我最愛看你燦爛如花的笑靨,那會使我心情愉悅。」
…采樺聞言,憶起以往的歡樂而破涕為笑。
沈蝶衣親親她的面頰,「這樣才像我最美麗的姊姊。」
突然,天空劃過一道閃電,隨即響起一記響雷。
「蝶衣,你快回去,待會會下大雨哦。」沈采樺催促著。
「那我先回去,你要保重。」沈蝶衣看看手表,再過十分鐘有一班公車,自己剛好可以搭這班公車下山,「再見。」她揮手道別。
「再見。」沈采樺目送她離去。
沈蝶衣小跑步往大門沖,就怕慢些公車跑掉了,她跑出大門,意外見到坐在機車上的阮秋紅。
「秋紅,你怎會在這里呢?」她走到阮秋紅面前疑惑問道。
「等你呀。」阮秋紅二話不說,直接執起她的手猛瞧,她青蔥白的五指空無一物。
阮秋紅突兀的舉動令沈蝶衣詫異,而審查她手指的目光使她恍然明白,「找戒指?」沈蝶在盈盈地笑,「想問我,真的訂婚了嗎?」
「唔,我要听真話。」阮秋紅皺皺鼻子,捏捏她的面頰,「我壓根兒不信你訂婚了,那位禹宴龍是從哪兒冒出的。」
沈蝶衣笑著在阮秋紅眼前比五根手指頭,「五年的訂婚期限,禹宴龍就是我曾向你提過有意要購買我房子的那位建築師。」她不願欺瞞好友,只能大略說明。
「我不懂。你愛他嗎?否則怎願和他訂婚。」阮秋紅直覺往壞處想,「難道這是一郴易,你……」
沈蝶衣輕掩阮秋紅的嘴巴,阻止接下去的話,「秋紅,不要猜疑,你應該相信我,我不會出賣自己的靈魂給魔鬼。充其量,只是听人行事的傀儡吧!五年的自由換取化解危機的機會,值得的。」她輕描淡寫地說。
阮秋紅深思她語中的含意,瞥見她總是溢滿愁思的雙瞳,如今閃爍著某種異采,自己應信任她才對。
阮秋紅臉上泛著放松後的笑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蝶衣,不管何事,別忘了有我。」她把另一頂安全帽遞給沈蝶衣,「我們有許多年不曾一起騎機車兜風,趁這時候去瘋一下吧。」
沈蝶衣戴上安全帽,跨坐在後座,抱著她的腰,「走吧,明日以後,我可能會更忙了。啊……記得要送我去上課。」
「沒問題。」阮秋紅比個OK的手勢。
第七章
接連三四天下著豪雨,到了第五天雨勢才轉小,綿綿鈿雨飄落著,連續的下雨天,到了夜晚更顯黑暗,就連路燈也暗淡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