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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滿祈願的花籃 第51頁

作者︰呂貝卡•裴斯萊

他沒有搖鈴叫他的男僕,決定自己穿衣服。他把衣服放在床上,沖進盥洗室,這間高雅的去處,白色大理石造就,浴白等設備則是純金的。

他一邁步進去,就听到水的潑濺聲,自白絲簾遮住的凹陷浴白里傳出來。"斯波蘭達?"

他听見一個女性的聲音在說話。但這聲音低沉、發悶。"斯波蘭達,"他又叫了一聲。

弄不懂她為什麼不回答,他走過去,來到什簾以內。

他一下子停住,皺起眉頭。

一個婦人跪在浴白之畔,她雙手浸沒在水中。她長袍在身,那式樣喬蒂安立即想到乃是十一世紀的風格。

留神到自己的赤果,他趕忙找來一條毛巾,圍住自己的臀部。如此穿戴一番,他再次靠近絲簾後的婦人。"你是誰,你在我的盥洗室干什麼?"他以公爵的腔調質問,那能恫嚇多數聞听之人。

那婦人不往上看,只是繼續在水中撥弄她皺巴巴的雙手。

"女士,"喬蒂安不耐煩道,"你怎麼來到這里?"她把手從水中拿出,盯著自己右手掌。她臉上擺出一付冷酷的神色,並開始用另一只手洗這只手掌。"去,該死的血跡!去,我說!去,該死的血跡!去,我說!"

喬蒂安蹣跚而去,始爾難以置信,繼之猛然醒悟。他腳後跟如飛,急忙退出盥洗室,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沖下樓梯。

"公爵夫人在哪兒?"他質問在二層樓梯上迎頭踫上的厄爾姆斯特德。

厄爾姆斯特德努力拉住一根長長的天鵝絨綬帶,它拴著一頭被激怒的美洲駝。"先生,我在樓下接待室發現了這頭美洲駝。它沖到那里,我才最後捉住它。原諒我用這華貴的綬帶作繩子,爵爺,但這是必要的。現在,可是我無法帶這家伙下樓梯。一頭美洲駝!這可是我所見到的最可笑的動物。"

喬蒂安掃了一眼美洲駝,知道它是蒂里舍斯,回過頭來看看困惑不已的男管家。"嗯……我听說一個馬戲團正在這一帶巡回演出。這頭美洲駝很像是從那里逃出來的。"

"一個馬戲團?"

"厄爾姆斯特德,你看見過公爵夫人嗎?"

"我沒看見過她,尊敬的主人。"男管家氣喘吁吁,他努力不讓美洲駝回到樓上,瘦瘦的臉因為用力而繃緊。"可能她與泰特先生一道,他正在起居室用早餐。"

喬蒂安離開,讓厄姆斯特德自己對付蒂里舍斯,一點也不耽擱地來到起居室,一個陽光充沛的房間帶一個凸出的窗戶。

埃米爾坐在窗前一個小圓桌前,他的早餐在他跟前放著。"早晨好,表兄。"他說,遞給喬蒂安一杯滾燙的茶。"睡了個懶覺,是不是?現在已是十點一刻,你通常七點起床,在辦公室工作到九點。我的,不,你的常規已經改變,自打你結婚。"

喬蒂安注意到,左邊對過有只果盤與埃米爾果盤相對,還有只杯子里女乃油剩了一半。"斯波蘭達在哪兒?"

埃米爾啜飲著茶,爾後把茶杯放回精致的小茶碟上。"她吃完了,還說她出去閑逛一下。我在這里有陪伴的,所以你不必為我的孤寂而著急。"

喬蒂安皺起眉頭。"什麼陪伴不陪伴?"

埃米爾指指喬蒂安身後房間的一角。"那些點了魔法的女人一直在為我助興。"

喬蒂安環顧一下,斷定他會看到一幫美麗、令人銷魂的異性。

他看到的是三個巫婆,個個白頭發下筋肉暴露,下巴尖尖,眼楮像小煤塊。彎腰弓背圍著大黑鍋,粗糙的手中拿根長棍子,她們攪啊攪,大鍋里熱氣蒸騰。

她們念念有詞,"不憚辛勞不憚煩。"

"《麥克白》里的女巫,"喬蒂安急了。"埃米爾,你為什麼允許斯波蘭達去——"

"她不是我的精靈,表兄。她是你的,我沒有權力告訴她如何使用她的魔力。此外,我認為能會見莎士比亞戲劇中的人物是很吸引人的一件事。而且這些女巫真的的確無害,喬蒂安。她們什麼也不干,只是攪動她們的鍋,自打斯波蘭達把她們變了出來。"

憤怒至極的喬蒂安不理睬他富于幻想的表兄,離開房間直沖樓外。在領地上到處走,四處尋找他那任性的夫人。走近一座玫瑰園時,他放慢尋找,最終止步。

一個高個子在玫瑰叢中移步。但這不是斯波蘭達。這是個男人,長胡子的男人。他的手背在身後,踱步,臉上現出深沉、憂郁的思索。"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他邊說邊在玫瑰叢中走動。"哪一種行為更高貴呢?一種是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

"另一種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通過斗爭把他們掃清,"喬蒂安為他接上了一句。他做了個深深、顫抖的呼吸。"哈姆萊特,"他憤怒地扯開嗓門。"麥克白夫人在我盥洗室,三個女巫在我起居室,而哈姆萊特在我玫瑰叢中!還有什麼,斯波蘭達?"他喊叫,不在意她可能太遠了,根本听不見。"我還能遇上其他什麼角色,真該死!"

"死了,睡著了,"哈姆萊特繼續。

"听著,"喬蒂安對他說,"我要你在兩秒鐘之內離開我的花園回到你的書中,你明白了麼?還要帶著麥克白夫人和那些攪動大鍋的女巫跟你一起!如果什麼人看到你在這兒怎麼辦?我如何做該死的解釋——"

"什麼都完了;要是在這一種睡眠之中,我們心頭的創痛,以及其他無數血肉之軀所不能避免的打擊,都可以從此消失,那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結局。"

把手指插進頭發,喬蒂安重步走開,接著找尋他那不可救藥的精靈夫人。他只邁出幾大步,就看見一位可愛的黑發少女自二層的陽台上探出身,她豐滿的胸部近乎從衣服里進出來。

她講。"哦,羅密歐!為什麼你偏偏是羅密歐呢?"

他的雙眼幾乎從臉上伸出來,喬蒂安看著陽台之下的籬笆,已經知道他看見的將是誰。完全不錯,羅密歐站在那兒,眼里是世界上全部的愛,就那樣盯著朱麗葉。

"否認你的父親,"朱麗葉接著道,"拋棄你的姓名吧。也許,你不願這樣做,那麼只要你宣誓做我的愛人,我也不願再姓凱普萊特了。"

"我一找到斯波蘭達,你就不會再活著了!"喬蒂安沖她喊。

他再次啟程尋找斯波蘭達。半個小時的尋找對他來說就像永恆的一半,但他最終發現她在亭子邊站著。他一走近她,就看出她只穿一件真絲襯衫,嘴邊還有一點兒女乃油。還好,至少這座亭子坐落于森林邊緣,離住房好遠。任何雇工看見她的可能性很小。可是該死的,她的衣服何時才能送到?

"斯波蘭達——"

"喬蒂安!"她看見他很快活。"噢,夫君,你知道不知道我幾乎是踮起腳尖進入這座白色建築的,"她問,伸手指向亭子。"但是我一邁進它,我就意識到它是用鐵釘子釘起來的!我要告訴你多少次鐵——"

"麥克白夫人在我盥洗室想從手中洗去想象中的血污,三個女巫在我起居室看著埃米爾吃早飯,朱麗葉吊在陽台上,羅密歐游蕩在籬笆之畔,而哈姆萊特正漫步在我的玫瑰園中,努力回答活著還是死去的問題!"

"是呀,他們就是在這麼做。"

"我想要這些角色不存在,斯波蘭達,你听懂我的意思了麼?不存在!這秒鐘內把他們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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