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與他說話的時候,我們得稱他為爵爺。當我們說到他的時候,也該稱他為……噢,以後我們可以談談這個話題。我是伊迪娜•弗勞利太太,跟我來,我們會給你穿上衣服,讓你好好地上床休息,吃上美味的飯菜。上帝,你一身皮包骨頭!苞我來,現在,你是一位漂亮的姑娘了。」她用手遮著衣服前面的裂口,準備上樓梯。
斯波蘭達跟在她的身後,心想這位豐滿的女人想補上鈕扣的想法現在應該使她如願以償了,她朝下看著握在手掌間的鈕扣。
不一會兒,弗勞利太太上了最高一級樓梯,發現衣服圍腰上的鈕扣完好地扣著,她一下子昏了過去。
奧斯本大夫檢查了弗勞利太太以及安伯維爾先生帶回莊園里來的姑娘。
「我沒發現你的女管家有什麼異常,」他在公爵的無塵埃、精心裝飾的辦公室中這麼說,「她承認自己沒什麼病,但卻不停地支支吾吾說是什麼鈕扣。我想該讓她去與她的女僕們說說話,然後在通風的房間里睡一覺,明天早晨她就會好了。」
「鈕扣,」喬蒂安重復了一遍。他坐在他的辦公桌後,將鉛筆敲擊著一疊整齊的辦公紙,「那麼,那個姑娘呢?」
「在她身上我沒有發現一丁點的青腫或傷口,這使我相信你肯定沒有在草場上壓傷她。」喬蒂安倚靠在這張厚實的辦公桌上,「我已經說過,我從馬上摔了下來,然後就發現這姑娘躺在我的身上。你認為她是怎麼了?從天空中掉下來的?」
大夫摘下眼鏡,搔了一下後頸部,「我無法解釋。她沒有告訴我更多的有關她自己的事,和她告訴你的一樣少,爵爺。我能確診的僅僅只是她的虛弱,在我做醫生的生涯中,我從未見過這樣虛弱的病人。」
「還有,她還發光。」喬蒂安站了起來,繞著辦公桌走了幾步,在大夫在身邊停住了,「她的皮膚,你注意到了嗎?」
「她的皮膚發光?」
「你是說你還未察覺她那奇異的發光?」奧斯本大夫濃密的白眉毛擰到了一塊,「對不起,爵爺,但是沒有,我沒有注意到。」
喬蒂安不能理解大夫說的話。姑娘確實會發光,真見鬼。他親眼看見她在爍爍發光的!
「也許你所說的發光只是太陽光在她粉色肌膚上的反光,」奧斯本大夫猜想道,「或許是因為你從馬上摔下來的緣故,她的發光只是你的想象,爵爺,你很自信你不需要我的檢查嗎?我將很高興——」
「不,我說過我很正常。」喬蒂安走回辦公桌邊坐了下來。大夫可能是正確的,他思忖著,姑娘奇異的閃光只是太陽光的反光。「她不久會恢復的,是嗎?」
「我不敢確定。我建議你繼續供給她規律的飲食,給她地方休息。也許她的身體狀況會有所好轉,那樣的話,她的記憶會證明並且會告訴你她是誰,她從哪里來,她為什麼一絲不掛。」
喬蒂安真想每天喂她十頓豐盛的飲食,禁止她起床。這樣的治療可以促進她的恢復。
「你是知道的,爵爺,」奧斯本大夫說,「她現在已經給了我們一些關于她自己的暗示,她是我所見過的最甜蜜的人兒,但是她……嗯,她很可能是皇家出生,她就像我所見過的貴族那樣發號施令……呵……當然,我並不是說貴族都是盛氣凌人的——」
「別這麼介意我會怎麼想。那姑娘怎麼樣?」奧斯本大夫將眼鏡架到鼻梁上,「我相信她很習慣于發布命令並看著這些命令得到執行。她行為的方式非同一般人,爵爺。」
喬蒂安認為大夫有一定的見解,但是這姑娘看上去不像出生于特權之家,她的本性……她的質樸無華的表達方式……她的不雕琢的率真與上層社會女子的自命不凡和虛假偽善有著太大的不同,還有,如果是那些好出生的家庭中失蹤了一個人,他們一定會四處發布尋人啟示的。
「我會仔細想想你的觀察的,」他說,「再見了,大夫。」奧斯本大夫準備離開,當他走到門檻邊上的時候,他轉過臉對公爵說︰「我想你很忙,爵爺,但是我想這姑娘很喜歡你與她呆在一塊兒,我給她檢查身體的時候,她請求過好幾次,如果你去看看她,那將會有助于她的健康——」
「我不是她的護士。」
「不,不,當然不是。我只是說——」
「我倒是看不出我與這姑娘呆在一塊兒會對她的恢復起到什麼作用。」
「也許一點作用都沒有,但是——」
「將我該付的賬單給我。再見,大夫。」
奧斯本大夫立即離去了。
「護士,確實是,」喬蒂安自言自語,他听見大廳里有什麼東西在很重很響地走動。他的頭在他兩次從馬上摔下來之後很疼,他往外看了看,看見一團有著黑白點的粘乎乎的東西光也似地走過門廊,厄爾姆斯特德跟在那團東西的後面,彎著腰,兩只手拚命地往外伸,想把那個黑白團抓住。
「厄爾姆斯特德!」厄爾姆斯特德在門前突然停住了,「爵爺?」他一副屁滾尿流的樣子。
「你在走廊上趕打什麼東西?」
「一頭豬。」
「一頭豬?」喬蒂安大叫起來。
厄爾姆斯特德擦了一下他發光的腦門上的汗珠,「這只豬是與你和那位姑娘一起進來的,我要把它趕出去,但是它……嗨,它消失了,消失在空氣之中。一刻鐘前,我發現它在台球桌上睡覺,睡得那麼舒服,好像你很高興它有權利呆在那兒似的。」
「什麼?看在上帝的份上,一頭豬怎麼能在台球桌上?」
「我也不能理解為什麼一頭畜牲會玩出這樣的把戲。」
「把它趕出去。」
「我馬上就去,爵爺。」厄爾姆斯特德轉身沖向大廳的走道,「在這兒呢,豬玀!在這兒呢,你這頭豬玀,豬玀,豬玀!」
喬蒂安將雙手捂住頭,想不通這一個下午為什麼發生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閃光,在清澈蔚藍的天空,沒有雷電也沒有下雨。他的馬鐙從兩條粗粗的未斷的皮帶上月兌落,馬納斯直接回到牲口棚。樺詩莊園素來穩重、頭腦清醒的僕人們……厄爾姆斯特德對著空氣拍打,支支吾吾說什麼一團消失了的肥香腸,弗勞利太太為了一只鈕扣精神失常,一頭豬躺在台球桌上,此時還在宅院中亂竄。
這一切都始于這位姑娘。一絲不掛的姑娘閃著光就好像是由神奇的星雲做成的。從他看她第二眼起,他整個的生活就發生了顛三倒四的轉向。
真見鬼這姑娘是誰。
「爵爺?」他看見一位年輕的女僕站在大廳的走道上,「那是什麼?」
泰西跳了起來;臉上的紅色胎記顯得更深紅色了。「弗勞——弗勞利太太在床上。」
喬蒂安等著她說下去,但是她只是盯著他,用一種好像見到了吃人怪獸的恐懼的表情。「除非你是想告訴我一些不知道的事,否則的話你就被開除了。」
泰西在圍裙上擦了手,然後伸出手捂住臉,她知道此時她那尷尬的胎記一定是一種火焰般的猩紅色。「我會告訴的,我是要告訴你,一個新的消息,爵爺。弗勞利太太在床上,在我要將大夫開方的藥給她吃使她睡覺之前,她告訴我怎樣地弄這些藥。我按她說的去做,但是那位和你一起在草場上的姑娘,她不願呆在床上,她不願穿我拿給她的衣服,還有,她不要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