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換氣好潛向深處搜尋的東方任,甫一探出湖面便傻住了。
原以為凶多吉少的聶輕此刻正好端端地站在岸上,還一臉狐疑地回視著他。
東方任的心急焚瞬間讓狂怒取而代之。
匆匆上岸,看著捧著衣服迎向他的東方徹,東方任早已沒了穿衣服的耐性。
他伸手抓住聶輕的肩猛力搖晃著,大吼出他心中的恐懼︰「你在干什麼?」
「我,我在陪阿徹玩兒啊。」聶輕覺得自己快被搖昏了。
「玩?你有幾條小命可以拿來玩?知不知道你差點嚇掉我半條命!」
「爹,你不知道輕輕的泳技極好嗎?會泅水都是她教的。」
「你說的是真的?」東方任望向兒子。
「當然。輕輕還能直挺挺地浮在湖面上動也不動長達半個時辰哦,猛一看還真像具浮尸哩,就因為被她騙過太多次了,我才敢和她開玩笑。」
聶輕不安地絞著手,囁嚅︰「我只想讓阿徹的身子健康一點,才會斗膽教他泅水的,你如果不喜歡的話,明天起我不會硬要阿徹陪我玩了。」
「爹,不要。」東方徹陡地跪了下來︰「是我的錯,我不該開玩笑惹爹生氣,要處罰就罰我吧。別不許輕輕我在一起,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東方任的手朝東方徹伸去。
以為父親想打他一頓的東方徹緊緊地閉著眼,沒想到東方任的手卻停在他的頭上,摩挲著︰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盡責的爹,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但我從未認真注意過你,甚至忘了你有多大了。」要不是聶輕,他還會繼續忽視下去。
「爹••••••」
「起來吧。」
「是。」
東方任突然想起一件︰「對了,以後不必再偷偷模模地練武了,明兒起就由我親自教你武功。」
「真的?」興奮的東方徹雙眼閃亮。
「我的話豈有收回的道理?」
「太好了,阿徹。」聶輕開心地搔弄著他的發。
「嗯。」東方徹用力點頭,眼里有著開心的淚光。
「你不生我的氣了?」聶輕偏頭打量東方任。
他臉上的線條仍是沒有放柔的跡象,但也不是噴火巨龍,是因為現在是大白天嗎?沒有了「初夜」的陰影,她便能放松心情地和他說話。
東方任是生氣,更發狂得想揍人,只是一想起她先前哼的歌謠,他又忍住了。
也才發現她的衣著有多不恰當。
天熱貪涼的她穿得既單薄又是紗類的料,一入水,濕透的衣服便像第二層皮膚般緊貼著她,連最底層的褻衣都隱隱若現的。
東方任粗魯地抓過方才月兌下的外袍披在聶輕身上,又懊惱發現開前襟的外袍遮蔽不了太多的春色。
他皺著眉,將她的手拉起穿過袍袖。
東方任手上的熱度穿過變冷的衣料直透聶輕骨髓,讓她不自覺地輕顫著,更想推開他,離他遠點。
她的抗拒換來他的沉聲喝令︰「別亂動。」
他替她穿好外袍,再將腰上的系帶緊緊地打個結後,這才退後一步審視。
他的袍子穿在好身上寬大得可笑,丑雖但能將她包得密密實實的,不至于讓春光外泄︰「勉強湊和著吧,回房後馬上將衣服換下。」他命令。
「唉呀,太陽大得很,只要曬上半個時辰後保證身上的衣裳便能干透,何必這麼麻煩?」聶輕說完掙扎著就要月兌下這礙事的衣服。
「你敢!」東方任死命瞪她。
她敢讓別的男人瞧見她這副出水芙蓉般的撩人模樣,他非一掌劈死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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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瞧見聶輕的小臉出現在柱後,馬房管事韋大忍不住抱頭申吟,這一刻,他真想拔腿就逃。
但若真是逃了,讓堡主知道他怠忽職守後免不了又是一重罰,無奈之余,韋大只能硬著頭皮,喝令不爭氣的雙腳別抖,然後硬是裝出黑臉,對上聶輕。
「韋大,我老往馬房跑,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會。」糟了,韋大的心在哀號,他不該被夫人的笑容所迷,害得他拚命板起的黑臉破了功不說,還不知死活地回了她一個笑。
「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聶輕嘻笑。
「你放心,我可就慘了。」韋大咕噥。
唉,無央堡里的馬每一匹都是上選,是經過東方任配以天山名種並育種改良後而得的良駒,連善于騎射的西夏和契丹的馬都比不上,既然堡主肯將照顧馬匹的重任交給他,他絕不能貪生怕死地丟下心愛的馬兒不管獨自逃難,讓馬兒們平白無故地遭受夫人?毒!
想當初夫人也不知是被鬼迷了竅,還是怎地?竟然逛到馬廄來,看到堡主的坐騎奔日後就此賴定,甚至每天必來報到。
讓他的惡夢永無結束之日,唉。
聶輕才不理眉頭打千千結的韋大,打過招呼後,她直接走向最大的黑色馬廄,那里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馬廄里,奔日的鼻子正猛噴著氣,一只蹄子正不耐地刨著土,只要懂馬的人都知道奔日此時的心情極差,最好離遠點,免得挨它蹄子踢。
沒想到聶輕不知是瞎了眼,還是天生不怕死?只見她仍是直直朝奔日走去。
「奔日,我來看你嘍,想不想我?」吳儂軟語的聶輕亮出手上鮮綠的女敕草,誘哄著︰「瞧,我替你帶點心來了,這可是我自己摘的,保證和馬房的草料不同,絕對好吃,來,過來,試試看嘛。」
奔日仍是不動。
引舉引來好奇的韋大想過來瞧瞧她手中的草是否有毒,若是不幸毒死了奔日,他可是萬死不足以謝罪。
「夫人,不能這樣喂奔日!」韋大出聲警告。
「真的嗎?」
「前兩天,就有那新來的小子喂草秣時,不小心教奔日一口給咬斷了一條手筋,當場鮮血直流,幸好楊大夫搶救得當,那只手掌才沒給廢了。」
韋大正想上前教聶輕正確的喂法,沒想到奔日一口咬去她手上的女敕草,意猶未盡地吃完後還伸舌舌忝了她一下,逗得她輕笑不已。
聶輕毫發無傷。
看得韋大當場傻眼。
「就知道你在對我耍性子,是抗議我今天來晚了嗎?」聶輕邊撫著奔日頸上的短毛,邊在它耳邊低語。
「夫人學過馴馬?」韋大好奇。
「沒有啊。」
「這什麼奔日總對夫人服服帖帖的?」
「這就大驚小敝的嗎?」聶輕失笑。韋大神情一如東方徹初見她逗飆風時的不可置信。
「奔日的性情極為古怪,只有堡主馴服得了它,連我這個伺候它、為它換草秣、清馬糞的馬房管事,要替它上鞍都得費上半天勁,若是動作不夠俐落惹得它心煩,還可能挨他的蹄子小踢哩。」
偏生它就是對聶輕沒轍。
太、太、太——太神奇了,這就叫「一物克一物」吧?
「夫人,馬廄里和奔日不相上下的良駒極多,對了,有一匹名喚「蹄雪」的馬,通體雪白且個性極為溫馴,你見了一定會喜歡的。」韋大拚命地想轉移她對奔日的執著。
「不要,我只喜歡奔日。」像怕人來搶似的,聶輕的手還緊緊地勾著馬頸,宣示著她的佔有。
「是嗎?」韋大失望地嘆了口氣,果然還是不行。
「我只想騎它。」為了一圓坐上奔日的願望,聶輕認為花上再多哄騙都是值得的。
「這——這要請示過堡主才行。」韋大可不敢擅自作主。「就不知夫人馬術如何?」
聶輕不好意思地承認︰「我不會騎馬。」
「嘎?不會騎馬?」韋大嚇得差點沒心髒病發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