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莫廷恩雖然極力配合苗詠歡努力設計言劍辰,但看在多年好友的分上,多少也要替他留點面子;他明白換上女裝任人抬著游街已是言劍辰的極限了,再惡搞下去,大家會玩完的。
而惹怒言劍辰的代價是極高的。
全天下大概只有一個人可以肆無忌憚地和言劍辰玩鬧,而不用怕他生氣。
好笑的是,這等無理的安排,竟被江寧百姓「美化」成「她」是個貞烈的女子,身軀不容他人窺探,就算是一眼也是褻瀆。
「我辦事你放心!凌雲寺別說是閑雜人等,就連老鼠都看不到一只,屋頂上也站滿了人,就連只麻雀都飛不進來,絕不會有人看到你的樣子的。」
「嗯,路上呢?」
「路上每十步設一個崗哨,除了負責維持秩序外,還得擋住會往前沖的人潮。這里的知府倒是很配合,我一出面他就將八成的衙役調了過來。」
苗詠歡抱著一大堆的紗裙進房里時,他們商談的事正好告一段落。
「你干什麼拿這麼多衣服?」
言劍辰驚恐地將一件件絹裙拿起來看,襦、衫、背子、半臂、羅裙,白的、紅的、紫的層層疊疊,想想他待會要穿上這些累贅去「游街」,頭皮就直發麻!
「你要穿哪一件?」她問。
「隨便。」任人宰割的他哪里還有說話的分。
「珍珠白的襦裙讓你在飄逸外更顯清麗不俗,有如新生的白蓮般惹人憐;紅色衣衫更能顯出你端麗大方的氣質,像極正盛開的牡丹般雍容華貴;淡紫色是神秘的,卻又帶著萬種風情。」苗詠歡的口吻像極了推銷服飾的商販。
恨不得讓言劍辰全部換上。
「這些是誰出的餿主意?」
「白色是我選的,紫的是莫廷恩挑的,而紅的嘛,是趙擎和那班兄弟們的意思。」言下之意是大家都有分。
「因為我們很難取舍,所以只好拿來讓你自己挑了。劍辰你要穿哪件?」
「隨便穿穿就行了!我坐轎子只露出張臉而已,換不換女裝根本無關緊要。」
「這可是你第一次扮女裝,自然馬虎不得。」
「是啊,這些衣服可是歡歡差著繡坊的人連夜趕制出來的,你不換上就太對不起她了,繡坊里的人還很好奇地追問是什麼女人長得這般高大呢!」
打點言劍辰衣服的事,全行館上下也只有苗詠歡做得來,他雖然不願,也只能無奈地要苗詠歡換上男裝在外行走,當然,身旁還要二、三個人陪著。
「你現在的身分是西京的貴族千金,穿的當然不能太寒酸,別忘了轎子的左、右是鏤空的,讓人瞄到你穿男裝就不妙了。」她好言哄騙。
「你嘴里說得好听,還不是想乘機作弄我,這下可如了你的心願了吧?」對她,他雖然氣在心里,卻也是無計可施的。
「什麼?我這可是為你著想,你不但不領情,還懷疑我!」苗詠歡皺起鼻子抗議了。
「我不是懷疑,只是多說了幾句。」這算是道歉吧?
「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你計較了,如果你肯心懷感激地接受我為你做的一切,我會更開心的!」
※※※
言劍辰不懂,自己為什麼獨獨對苗詠歡心生憐惜,並且任由她「胡作非為」,到後來竟連自己最厭惡的事,也因為不忍見她失望而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這個問題,在苗詠歡幫他換女裝時他還是想不通。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不,沒什麼。」
是因為她長得美嗎?不!苗詠歡雖美,但比她更漂亮的人間絕色他不是沒見過——說難听點,他每天照鏡子時都看得到。
是因為她眼里的純真和無懼?初見面,她竟然不怕他,還有勇氣去做他人悶在心里很久,卻遲遲不敢求證的事。
沒錯!正是這種不畏震撼了他!先前遇到的姑娘,一看到他不是傻了,就是結巴得說不出話來,沒有一個人能像苗詠歡一樣,不只不怕他,還敢反抗他,甚而逗弄他。
他不知道苗詠歡是如何被教養到大的,為了反抗不合理的婚約竟不惜離家出走抗議,雖然安全堪慮也太過莽撞,但這勇氣卻少人有!他想,她這等形于內的堅實和美,大概是他最舍不得放她手的。
「衣服換好了,坐下來我來幫你梳頭。」
苗詠歡打開一個大木盒子,里面珠寶首飾、胭脂花粉一應俱全,她打算好好發揮一番。
「從小到大沒受過這種屈辱。」言劍辰坐在梳妝前一個勁兒的抱怨。
「好啦,乖乖閉嘴,你這樣我怎麼幫你點胭脂,到時花粉上壞了我可不管。」
言劍辰听話地住口,任她柔滑的小手撫遍他全臉;既然反抗無效,索性閉上眼享受那細致柔女敕的觸感。
「好啦!」苗詠歡點點他的臉頰,要他睜開眼。
映在大鏡子里的是一張絕美的臉龐,上了淡淡胭脂的言劍辰,美如秋霞、如夕照,如薄霧般帶點朦朧;美得讓人不敢直視,不像是人間所能擁有的姿色,真個是「此貌只應天下有,人間難得幾回見」。
「實在是太漂亮了,像極了畫里的觀音大士。」苗詠歡愈看愈是喜歡,竟舍不得放手。
一身素白的言劍辰還真有幾分飄飄如仙的感覺。
「我可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好看。」言劍辰深嘆了口氣。
他不怒而威的形象自苗詠歡這小妮子來到他生活中後,就被破壞殆盡了;而她,又偏愛挑戰他的禁忌,不像一般人看到冷著瞼的他就怕,甚至噤若寒蟬。
而她不只不怕,還以撩撥他的怒氣為樂,很享受他的怒氣似的。
「好啦,別垮著臉,你這樣很丑的,笑一個?」
「看到自己由男變女哪還有人笑得出來?」恐怕全天下都笑死了,他還是笑不出來。
「這樣吧!如果你表現得好,今天晚上我給你特別的‘獎勵’。」
「你——」
他有沒有听錯?他的小妻子在誘惑他?
看著她又羞又窘的紅臉蛋兒。
「就這麼說定了,你可別想反悔。」
第九章
「你現在是個不折不扣的‘言美人’了。」
可惜,她雖讀書千冊,仍舊沒辦法出口成詩。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傷春、悲秋的詩詞上面,吟過就算了,害她現在想硬擠出些詩詞來歌詠言劍辰的美貌都辦不到。
「你听趙擎那個大嘴巴說了?」
「嗯,只不過他的記性沒好到能記住那首詩的內容,你要不要告訴我?」
「不要!」言劍辰斷然回絕了。
「那我去問莫廷恩,他一定知道。」
「回來。」
「是。」看到他的神情後,苗詠歡低著頭乖乖地踱了回來。
言劍辰從不曾大聲喝斥過她,當然也不會打她;只要他一個清冷的眼神就能讓苗詠歡這匹月兌韁的野馬馬上像小貓一樣乖乖的。
「沒事不要和他走太近。還有,我好不容易才讓莫廷恩乖乖住口,不再拿這件事來消遣我,我可不想又勾起他的記憶。」
房間內的沉默讓言劍辰皺起眉頭,有些事似乎不太對勁。
他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
她似乎不想再追問下去,言劍辰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凶嚇到她了?主動問她︰「你沒有什麼問題要問嗎?」
痹乖住嘴的苗詠歡是他不習慣的。
「嗯,我比較想知道的是故事的真相,那件事真的是你做的嗎?」
「你說呢?」
苗詠歡偏頭想了想。「我認為你要是真的動怒,不必動手就足以讓他後侮一萬遍了,還費什麼勁兒的廢去武功、連嗓子都給毒啞了;這不是你的作風,比較像是你身旁的崇拜者會干的好事,像趙擎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