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浩慢慢地喝干那杯水,但是嘴角殘水漬。她把杯子放下,順手拿起一旁的毛巾為他輕柔地擦拭嘴角跟頸子。
他順勢抓住那只忙碌的手。
「我以為……以為你不會回來了。」雷浩聲音微弱,但是充滿恐懼消失之後的歡愉。
「少爺,別胡思亂想。」她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我是雷家的佣人,怎麼能說走就走?」
他側過身子,用手環住她的腰。「我以為我們的關系絕對不只如此,小湘。」
「少爺,別說這種話。」
「小湘,別再否認,難道你還能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嗎?」
「我——」
「小湘,我愛你。」他清晰地宣示,「我從未如此愛過一個女人,我很清楚,並且正視這份感情,為什麼你不肯坦白?」
「少爺,我受寵若驚,可是我們並不相配。」
「你嫌棄我是瞎子嗎?」他沉聲問,「我已經決定下個月動手術。如果成功,我就恢復正常,到時候沒有任何理由能阻止我想要你的決心。」
他雖然喘著氣,但是字字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人會懷疑他的決心。
「我從來都沒想過這一點。」
湘雲心底漲滿酸楚的柔情,再也管不住自己,一手捧住他的臉,將唇輕輕印在他的額頭上。
雷浩下意識地闔上眼楮,他沒想到僅僅只是在額上輕輕一吻,就讓他心跳加速、神魂顛倒,宛若初戀中的少年,飄飄然不知身處何地。
她的唇落到他的眼楮上,注入她的安慰、她的柔情。
「我沒有在意過你的眼楮。我是指我們的出身背景差距太大,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她輕輕柔柔地低喃,一只手撫摩他長滿胡碴的下巴,「我沒有高貴的家世、傲人的財富,我是絕對配不上你的。」
「配不上的人應該是我。」他握住她的小手,親吻她的掌心。「打從你闖入了我的生活以來,每天有著不同的驚喜,你聰明、機智、幽默,還燒得一手好菜,人生若得伴侶如此,夫復何求呢?」
「少爺……」
「你知道嗎?那天酒會我遇到沈依婷之後,就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他認真地說。
「什麼事?」
「記得你說過,如果能把加諸在身上的災難想成是拯救了另一個人,也許心情會好過一點。」他溫柔地低語,「現在我想,如果當時在車上的不是她,而是你,我會非常高興你毫發無傷,而由我來承受一切。」
湘雲的心防徹底被擊潰,她不禁淚流滿面。
「答應我,不要再逃了。」
「給我時間。」她終于屈服在他的柔情之下,開始讓步,「讓我好好想一想。」
「需要多久時間?」雷浩滿懷希望。
「等你動完手術。」湘雲溫柔地說,「而且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暫時不要把我們兩人的事說出去,免得別人起疑心,先問吃現狀,好嗎?」
「這……」
「我需要時間,而且這是我們兩人的私事,不是嗎?」
她溫柔地教人不忍拂逆,雷浩嘆了口氣,「好吧!就听你的。」
「虎子,你近來氣色真是愈來愈好了!你墜入愛河了?」
衛亞洛來探訪老友,兩人坐在客廳里閑聊。看見雷浩精神奕奕、滿面紅光,千年寒冰融成一池春水,不由得嘖嘖稱奇。
「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以前不是抵死不認帳的嗎?」衛亞洛取笑,「我看是佳人也點了頭,你才這麼高興。」
「雖不中亦不遠矣。」雷浩信心十足,「我有把握讓她答應嫁給我。」
衛亞洛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不過雷浩看不見。
「你終于得到幸福,真是恭喜了。」衛亞洛微笑,「不過根據你的前科,真教人為女主角捏一把冷汗。」
雷浩板起臉,「亞洛,你是不是皮在癢?」
「我是在打抱不平。」衛亞洛嘻嘻一笑,「真叫作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這樣才對,牛糞肥沃,可以讓鮮花長地好。」雷浩也開始耍起嘴皮子。
衛亞洛臉色忽然一整,「你這次是認真的嗎?」
「再認真不過了。」
他端詳老友的神情,確定雷浩是嚴肅地不能再嚴肅。
「那好,等著喝你的喜酒了。」衛亞洛大力拍著老友的肩,力道之大,使雷浩險些摔倒。
「等手術一完,就開始籌備婚禮。」雷浩笑容滿面,一望即知是沉浸在愛河中的幸運男人。
「那時候我人在意大利,城城那家伙還在新加坡公干,阿銘那小子不知道巡回演奏到哪一站。你可不能偷偷地私定終身啊!」衛亞洛開玩笑地警告。
「那是當然,我的人生大事豈能讓你們這幾個家伙缺席?」雷浩爽朗地大笑。
衛亞洛凝視他,像陽光一樣明朗的笑容在一年以前根本就不可能在雷浩的臉上出現,現在他完完全全月兌胎換骨,獲得新生。
「你這家伙還真是上帝的寵兒,他派了一個天使來拯救你。」衛亞洛喃喃自語︰「真是該死的幸運!」
「的確是。」雷浩點頭,「最近我也常捫心自問,我究竟是何德何能,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時候,上帝派小湘來。」他的嘴角上揚,幸福盡在不言中。
衛亞洛心底卻有一道烏雲,他想起了湘雲的秘密。
「虎子,你會盡力使她幸福嗎?」
「那是自然。」
「你會永遠愛她,不管她做了什麼事,都會一直信任她,永遠站在她那一邊,相信她是愛你的嗎?」
雷浩蹙起眉頭,「你怎麼這麼問?我當然信任她,會愛她一輩子。」
「我只是問問。」衛亞洛不想讓他起疑,「因為別忘了還有你父親那一關。」
提到這一點,雷浩的神情變冷了。
「我的事情他無權干涉。」
「他會想盡辦法阻止你,尤其在你恢復視力、成為正常人之後,只怕又會像從前一樣,逼你一定要找門當戶對的對象。」
「我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雷浩咬牙切齒,「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到手的幸福。我會保護小湘,絕不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衛亞洛動容了,「希望如此。」
星期天早上,雷浩意外的早起,吩咐齊管家找湘雲上樓來。
湘雲急急忙忙推開雷浩的房門,「少爺,有什麼是事?」她以為雷浩有急事。
「我想跟你一起去教堂。」雷浩已經換好了一套西裝。
「什麼?」湘雲大吃一驚。
「我想跟你一起去做禮拜。」他重復了一次。
「為什麼?」她傻傻地問,這是破天荒頭一道。
「再過不久我就要動手術了,所以想去教堂祈禱,不行嗎?」他隨便編了個理由。
總不能說他不想跟她分開太久吧?整整一個早上也!除了上班之外,他想霸佔她全部的時間。
「這少爺不用擔心,我天天晚上都幫少爺祈禱。」她一時不察說溜了嘴。
雷浩心里暖洋洋,忍不住咧開了嘴,「我這當事人總也要向上帝表現一下誠意吧!」
「可是我以往都是騎趙叔的腳踏車去,那可不能載少爺。而且今天小孫休假不在。」
雷浩沉吟了一會兒,毅然決然地說︰「你不是會開車嗎?去把賓士開出來吧!」
這又差一點讓湘雲跌倒。「少爺,你不是發誓不坐女人開的車嗎?」
雷浩繃著臉,不自在地輕斥︰「我叫你開你就開,別羅哩巴嗦的。」
湘雲打量了他一會兒,看到他臉紅,于是明白了。「遵命!」
這一間天主教堂相當老舊,而且佔地又小,僅僅只能容納五十人左右。
但是教堂里每個禮拜天都擠滿了教徒,多半是來到台灣工作的菲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