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要怎樣等?心跳得好快,可她為什麼總覺得不安?他好像依戀得過了火,她怎麼都疑心他這樣熱吻簡直是要將她揉進他身體里去!為什麼這樣的纏綿竟讓她又有了那樣的幸福感——仿佛飲鴆止渴,仿佛此生難遇•,…•敏銳地察覺了她的疑惑,他將她摟得更緊,也吻得更熱,只盼能用更濃的情潮淹沒彼此的憂慮,卻仍不敢直言相告,生怕因她擔心而節外生枝。
「也不知為什麼,我……我有些怕。」她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
能讓倔強的她說出這樣的話來,該是怎樣的一種擔憂?心弦牽動,他卻裝作不察。仿佛他不說,時間就能這樣停住,他就永遠不必離開。
他的吻甘中帶苦,讓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好不容易他終于停止了狂熱的探詢,對她露出了往常的笑容,「有什麼好怕的?你忘了你當初是怎樣激公孫曉的?留在名府,才是最大的勇氣。」
他就是這樣深知她的弱點,他知道一旦激起了她的倔強,她便會無所畏懼,一闖到底。可這回不同啊,這回他就要放手了,被他撕去了偽裝的她還能否恢復當初的勇敢?她不知,她心揪。
仿佛知曉她的脆弱,他探身在她的頸項,在她耳邊柔柔地低喚了一聲︰「枕秋——」維緒二字,語意沉沉,心意沉沉。
怎麼忽然提起這個名字?她起先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是啊,她名義上仍是「枕秋」,她的身份也還是名府的大小姐,于情于理,她都得堅強起來。可是淚水卻悄悄地浸濕了眼眶——如果是要用他的離去換回她曾經的堅定自持,那她情願埋首在他懷里脆弱!她再也不要以前那個冷然的自己,不要!
心房揪扯中,耳邊傳來了喧嘩聲聲.她知道府里已經賓客盈門,現實卻讓她覺得格外清冷。
曠之雲也听到了聲響,于是松開了她,含笑道︰「我們該回去了。」說著,舉眸看向身旁的院牆,挑高了眉梢。
名枕秋讀懂了他的暗示,含淚而笑,‘’還要翻牆?」
「今天可是我們文定的大日子。」他笑開,執起了她的手,「我們該大大方方地走前*」
正說著,卻見一片秋葉正巧翩然墜下,落在她的肩頭,他替她拂去,輕柔的動作帶動了她的眸光,她低後看到了彼此交握的兩手,恍榴間,笑容凝駐在了嬌顏,仿佛天長地久……3@暴天將晚,人方散。
「曠之雲那個傻子!」陳墨霖匆匆闖進名府,一見名抗秋便低叫。他給他機會溜出來,是讓他帶名枕秋上京開月兌,可不是要他來辦喜事的!誰知那傻子竟然自覺自願地回府跟袁楓上了船,而且,根本就沒帶上名枕秋!
「不行,不行!」那傻子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他還怕因他一輩子內疚呢!陳墨霖拉了名枕秋就走,「你跟我走!」
「去哪兒?’名枕秋莫名其妙。怎麼今天連陳墨霖都失常?
「去碼頭!」陳墨霖也來不及細說,只道︰「你再不去,你那未婚夫就犯了欺君之罪了!」
風聲呼呼,落木蕭蕭,月已在天,遺一地霜華遍照淒冷,馬蹄起起落落,呼應名枕秋心跳聲驚。
一路上也記不清陳墨霖究竟向她解釋了什麼,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走,而且可能永無歸期!剎那間心湖像被巨石投人,心急如焚,理智全喪——從沒憧憬這永遠,是他用等待給了她堅強;從沒奢望過婚姻,是他用柔情給了她希望。是他奪了她的心跳,是他讓她……愛上了他,他又怎能用柔情將她束縛在原地後,自己撤線而走?!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他難道不知道冷清的深潭經不起漣漪,她本就脆弱的心房再也經不起任何的變故?!
馬車終于速度漸慢,她听見了外面的人聲嘈雜,拉開布簾,撲面而來的是圍觀欽差大駕的人潮,熱浪滾滾的氣息只讓她更加心焦。來不及等馬車停穩,她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去,可人山人海之中,她又向哪里去尋他的身影?
幸好有陳墨霖在旁開道,為她在人海中「殺」出一條小路,曲曲折折通向那頭隱身在漸垂夜幕中的船隊。好不容易擠到了船隊之前,卻又被官兵攔住了去路。
「官爺,請你讓我過去,我要找人!」放下全部自尊,苦苦哀求,都只為他!
「不行,不行!」船隊就要起錨,哪容一女子在此胡鬧!
「我是靈州同知,你去告訴欽差,讓曠之雲出來!」身材不便的陳墨霖稍後也擠了過來,立時端出了官威。
「這……沒這規矩,大人。」那兵顯然為難,而船隊已要起航。
「那……那拜托你將這個交給他!」從懷里掏出一方層層疊疊包得整齊的絲帕,遞到那兵面前,淚已忍不住要掉落——拋掉所有矜持,也只為他!
「還不快去?!」
也不知是被她淚眼汪汪所感,還是被陳墨霖一聲怒吼所懾,那兵忙擇了那絲帕,跳上甲板,奔向身後的船艙。與此同時,他腳下的船身也開始漸漸離岸。
快些,再快些呀!心跳如擂鼓,恨不能變成那兵的腳步,闖進那戒備森嚴的船艙,哪怕是紫禁金鑾,她也無所畏懼——一切一切,還只為他!
終于,模糊的淚眼里,她看見他出現在船尾,卻已水走船行,急忙向他揮手,他又怎生靠近?只能兩兩相望,語不能及。
「曠之雲——」見曠之雲始終不曾移動過腳步,陳墨霖心下一沉,也顧不得什麼官體,高聲呼喚。
曠之雲果然向他出聲的方向走了幾步,直到觸到欄桿,再無去路。
「出聲呀!」陳墨霖在名枕秋身邊焦急催促。
她說什麼好呢?她還能說些什麼?轟轟然的心跳早已溢出了喉腔,卻听曠之雲在那面向她喊道︰「別擔心——等我回來——娶你——」
幾個字尾音長長,劃破夜色沉沉,拂過水波深深。淚水潰如決堤,她只能拚命地點頭,用力地揮手,仿佛要抓住天地間最後的幾點回聲,仿佛這樣就能證明他們姻緣一場。
最終只有水過無痕,飄渺的時空里,只剩他在船尾綻出的一抹笑容,印在她心頭,好像生了根……
「就是她嗎?」袁楓走到船尾,目睹這一場生死相許。
曠之雲沒有回答,依舊面朝著水波,眼波微瀾,好像已將整個天地都置于眼底,其實卻什麼也瞧不見。
袁楓也遠眺浩淼煙波,問道︰「這麼自信你回得來?’得寵歸得寵,他這次惹下的可不是一般的麻煩。
「那你放了我?」礦之雲挑眉,不改戲謔本色。
「休想。」袁楓笑道,臉上卻不禁露出了擔憂之色。
曠之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遞給袁楓一件絲帕包#的東西,「幫我打開看看。」
「你又看不到了?」袁楓這才發現他眼無光澤。
曠之雲點點頭,不忘囑咐︰「你小心點。」
袁楓依言打開了層層包裹,不禁一愣,「花?怎麼還是枯的?」花瓣已然干枯,不但本色褪盡而且微微泛黃,少說也有好幾年了。
曠之雲聞言迅速回轉,模著了那絲帕,搶在手中,笑意盎然,「是桃花。」手指撫過花瓣,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是觸模著他的美夢,醉意陶然——原來這十年並非是他一廂情願,原來她也在心底珍藏著那場邂逅——否則她又怎會將這桃花留了十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