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你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我不會,我明白軒龍這個國家賦予我的責任!」正是這種責任讓他放棄了今生最愛的女人。
「好,好,好!去負你的責任去吧!我就當不曾交過你這個朋友!」拓跋朔心痛欲裂。
從珠簾內伸出一只削蔥般玉手,正緊緊地握住那珠簾,瑟瑟地顫抖著,簫瑾的心早已碎成了數片。
不要再有什麼眷戀了,他對自己說。隨後又問拓跋朔︰「那西羌和軒龍的和平協議,你還承認嗎?」
「真是個‘憂國憂民’的‘好’皇帝啊!」拓跋朔挖苦道,「你放心,答應過雲若的事,我永不反悔!我不是你!我會娶雲若,給她幸福的。」
「那真是太好了!」如此誠信之人,相信一定是雲若最好的歸宿。
「祝你們幸福!」簫瑾真誠地祝福,不願讓他們看到他的失態,他忙轉身就走。
「等等!」雲若從珠簾中走出來,一雙眼楮滿含憂傷,她憤怒地扯下頸上的玉墜,丟向簫瑾,「寶藏就在軒龍,你讓你的人滿天下地找吧!」
「謝謝。」簫瑾咬著牙,強忍著肝腸寸斷的痛楚,拿著玉墜,大步離去。
「帶我走!」雲若將頭埋進拓跋朔的懷內。
「好。」拓跋朔堅定地點頭,「我們回西羌,那里沒有人會知道你的身份。我要娶你,一生一世守護你!」
「嗯。」也許這才是今生不冷的懷抱吧?雲若想著,眼角卻又流出了更多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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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回去吧。這兒涼。」有隨從好心地勸道。簫瑾卻依然痴痴地望著雲若和拓跋朔消失的方向。
人影早已不見,只留下地上串串的蹄印伸向遠方。
拓跋朔攜同雲若離開時,簫瑾悄悄地守在他們必經的山上,用濃密的樹木隱藏自己的身影。看著那輛小小的馬車載著雲若遠遠而去,簫瑾的心也仿佛漸漸跟隨上去,離開了身體。
雲若,忘了吧,忘了我吧。拓跋朔—定會帶給你幸福的。簫瑾閉上眼楮,仿佛要將雲若的身影牢牢刻在心里。
最後,他從懷中掏出那個玉墜,看了一會兒,他微笑︰「你終究不屬于我。」手一揚,玉墜在空中劃了道美麗的弧線,然後直直地向山崖下墜去……
「走吧。」簫瑾吩咐隨從。幾個人走出樹林,踏上回城的官道。只余下天地悠悠、芳草淒淒……
第十一章
簫瑾火速趕回京城,在國舅的幫助下,與留京的玉公主慕容簫琳里應外合,一舉挫敗了九王爺的陰謀,成功地平息了叛亂。而西羌那邊,雄心勃勃的拓跋賢對九王爺的失敗惱羞成怒。不等太子拓跋朔回京,便發動了對軒龍的戰爭。這正是春夏之交、青黃不接的時候,缺糧少食且倉促應戰的軒龍守軍,抵不住準備充分的西羌大軍,數萬軒龍守軍被困城中。
就在西羌軍馬沉浸在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困死軒龍大軍的喜悅中的時候,慕容簫瑾的反攻驚醒了拓跋賢的美夢。
簫瑾出奇兵將圍城的拓跋賢的軍隊打開了一個豁口,將從西北幾個秘密糧倉征調的糧食運進城里。得到糧食的守軍士氣大振,與簫瑾派來支援的軍隊一起,兩面夾攻,大敗西羌。拓跋賢也在此戰中氣急攻心,大病一場。
與此同時,托跋朔終于趕回了西羌京城。不久,拓跋賢病死軍中。太子拓跋朔登上了皇位,下令撤軍。從此之後,軒龍和西羌和平共處達數十年之久。
拓跋朔登基的第二年,皇後上官雲若產下一子,取名未央。拓跋朔當即立未央為太子,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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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電,歲月如梭,轉眼十五個春秋匆匆而過。這是拓跋朔登基十五年來第一個無雪的冬天。
往年的這個時候,天地萬物早已是一片銀白。而今年,天地之間只剩下遍野的衰草,滿目的枯枝——一切入冬的景象都那麼無遮無掩地暴露于眼前。以前不覺得,如今才發現︰雪的存在有多麼重要。有了雪的遮蓋,萬事萬物都會戴上白色的面具,以千篇一律的純白隱藏背後的蕭索和落寞。
雖然沒有雪,天氣卻似乎更加寒冷——依然是西羌典型的四季分明,驟冷驟熱。
火盆中的焦炭已被燒得通紅,讓拓跋朔覺得干熱。他煩躁地讓內侍取出幾塊炭。也許是火鉗上沾了水,火盆中冒出「滋滋」青煙,和宮殿內金獸銅鶴口中吐出的瑞腦檀香繚繞在一起,混合出一種奇怪的氣味,聞到這種氣味,拓跋朔皺了皺眉頭,隨即便咳嗽起來。
「皇上,要不要傳太醫?」貼身的小太監秦三忙為拓跋朔捶背。
「不用了。」拓跋朔搖搖頭。這病來勢不甚凶猛,卻糾纏了數月之久,而且似乎是日益加重。也許自己是真的老了。拓跋朔嘆了口氣。若是在以前,這點小病哪能從秋拖到冬,使自己如此虛弱。十五年了,也許歲月真的能改變一切,那個樂觀豪爽的自己已經永遠回不來了。
「皇上,您也該保重龍體,多多休息才是,這些朝政再重要,也比不上您的龍體呀。」秦三大著膽子勸道。
「是皇後吩咐你這麼說的?」拓跋朔冷冷地說。
「是,皇上。」秦三不明白為何一提到皇後,皇上就會變得冷若冰霜,「皇後娘娘她今早來覲見過皇上。不過當時皇上您熟睡未醒,皇後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臨走時,娘娘吩咐奴才一定得勸勸皇上。」
听到這里,拓跋朔苦笑︰雲若,你當真認為是這些國事累壞了我的身心?其實,我這一切的變化,乃至多年的憂郁,都是因為你啊!
清晨的時候,他實際上早就知道她的到來,但他仍然躺在床上,閉目假寐。他听到她走進殿來的腳步聲,亦知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空氣中傳來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那一刻,他好想睜開眼看看她,好想伸出手擁住她。
但他沒有。
然後他的手背上就有了種涼涼的感覺,這感覺太熟悉了——是她的淚。今晨,她又是在為誰哭?為自己這個丈夫,還是為那個逝去的舊夢?
想到這里,拓跋朔冷笑了一聲。他對秦三說道︰
「你讓皇後不必總來看朕。」話一出口,又覺得似乎說得過火了點。于是,他頓了頓︰「朕怕她擔心。」
「是,皇上。」
拓跋朔隨手翻開一本奏折,看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軒龍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回皇上,派去軒龍的人回報說︰軒龍的御弟瑞親王慕容簫琦最近出使大理,他與大理皇帝交談甚洽,雙方已簽定了多項邊境友好之條約,而且據說其內容多利于軒龍。」
「大理段氏一向精明,怎會簽下此種條約?」拓跋朔不解。
「皇上英明。據派出去的那些人探察得知︰其實是大理的公主看上了軒龍的皇帝,段皇爺想與慕容結親,這才如此闊綽地拿江山來作嫁資。」
「慕容簫瑾他答應了?」
「這個軒龍那邊還沒有消息。不過應該是十之八九,那大理公主都已經起程去軒龍了。」
「是嗎?但願此事圓滿。」拓跋朔笑笑。但願簫瑾能迎娶那公主,這樣雲若就不會再對他念念不忘了。想到雲若,拓跋朔吩咐︰「秦三,你去將這件事情稟告皇後。」
「是,皇上。」
「等等。」心里浮出一些罪惡感,拓跋朔猶豫了好一會兒,「算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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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上吩咐你來說這些的?」身著西羌宮裝的雲若高貴典雅,除了略顯清瘦,容貌倒與十五年前並未有太大改變,依然美得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