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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焦尾桐 第11頁

作者︰流舒

抱琴不知蕭家和朔日教間究竟有怎樣的關系,稱得上報應。

「遇上他便是報應,便是命定的,怎麼躲也躲不了。」蕭繼容恍惚笑著,眸光溫柔,似嗔似喜,「你知道麼?其實我十年前便遇見他了。你信不信?當時竟也是前日那般情景。」

「那時蕭家初到江南,剛剛站穩腳跟。一日爹爹壽辰,擺宴款待賓客,卻不料朔日教徒追殺而來。我和二哥那時都還年紀尚小,而大哥又恰好不在家,爹娘便只得帶了兩個姐姐御敵。二哥畢竟天資甚高,人也膽大,便幫著疏散賓客,而我則只會躲在桌下瑟瑟發抖。忽然間,我感到有人將桌子掀了起來,我來不及抬頭,便急忙往外逃。那人很快便追了上來,正要落刀時,我看見什麼東西飛了過來,砸落了那人手里的刀,然後我被人飛快的拉到了一邊,再然後,那個拉我的人站到了我的身前。我躲在他背後,看見他烏黑的發,還有他用來砸人的琴。也不知怎的,那拿刀的人竟就走了。他便轉過了身來,我認出來他是被請來彈琴的年輕琴師,他有著那樣秀悒的眉,和澄澈的眼。他讓我想起了大哥,但大哥卻從不肯這樣時常溫柔的陪在我身邊。不過他卻肯,當我在焦桐館里再次遇見他的時候,他對我說,他願陪著我一世一生。」

「我知道他不會騙我,雖然當我那日推開焦桐館大門的時候里面空無一人,而那黑紗罩面的朔日教少主卻熟悉得如同舊識,我的心就像要蹦將出來,當時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挑開他的面紗,親自看個清楚。當我終于與他相對,他避開我撲面一劍,其實我便已猜到了結果。一時間,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時恨不能同歸于盡,一時又巴望著掏心相問。但我只能,一劍又一劍的刺過去。」

「如果不是你投出那枚雷火彈,我想我會一直刺下去的,一直刺到不是他的心,便是我的心暴露在陽光下面。但是當那一聲劇響裂地而起,天昏地暗中他忽然飛身撲來,將我護在身下,泥塵紛紛落下,蓋了我倆一頭一臉,我卻在那時看清了他︰他竟是和十年以前絲毫未變。什麼仇恨、欺騙、背叛統統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在最危急的時刻,選擇的是保護我。他是什麼人還有什麼關系呢?他做過什麼又有什麼關系呢?只要他愛的是我,那便夠了。」

抱琴听了,久久無語。

于是,她便去找蕭繼寧,將這番話說給他听。

蕭繼寧听後道︰「她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仇恨興許真是能化解的。」她試探著道。

「那麼多條人命,教誰能夠忘記?」他冷笑著。

她想到了戰死的石超,而面前的人據說也受了好幾處的傷。

「就算我能不計較,他真的能嗎?」只听蕭繼寧又道,「滅門的仇,他怎能放下?」

見抱琴抬了眼望他,蕭繼寧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只得繼續道︰「二十年前,蕭家尚在塞北,曾經聯合了七大門派同剿魔教。戰到最後,朔日教教主一家在聖壇里自焚殉教,只有個幼子因在外游玩而逃過一劫。」

抱琴的心逐漸沉了下去。

只听蕭繼寧低聲的嘆︰「江湖一入回頭難,蕭家蟄居江南十多年,竟還是擺月兌不了江湖的舊恩怨。」

「小姐說,這興許是報應。」

「報應?」他冷笑,「一報回一報,朔日教十年前那一次圍攻,原來竟也是他所帶領,那一次,折了我兩個妹妹,這筆帳,我又找誰算去?」

悲憤、傷懷從他臉上奔涌而出,抱琴看見蕭家長公子的眼里竟有著難以言表的痛悔和迷離,盈盈閃爍著,良久良久,終究卻還是沒有落下來,然而她卻畢竟不懂得這江湖風雨,心里只是一片淒惘,又復驚疑。

「告訴繼容,讓她死心吧。」他終于還是作了決定。

平靜的聲音里,抱琴忽然不敢直視他的眼楮。夏日的風淡淡的蒸上來,仿佛還能聞見些微的血腥……

抱琴終究沒有忍心對蕭繼容說出她大哥的話,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明白自己心里的某些擔心也在逐漸成型。

那一個夜晚,蕭繼容似乎睡得格外早,也格外香。

抱琴的心卻提了起來,也說不清為何,她飛跑到了橫梧院,一到便知自己心語成讖︰滿院火把通明如晝,數十蕭家好手衣襟獵獵于風。她看見那人藍衫獨立,衣袂乘風,恍惚還似月下初遇一劍縱橫,卻已再不是她所熟悉的眼神。然後,她听見他道︰「剿滅魔教余孽,成敗在此一舉!」

眾人豪氣高呼,聲震長空。

天幕濃雲當真隨之一掃,月華灑下,遍照四野,抱琴望著月下輪廓清晰的他,凜然卻是莫名的冷,忽然一瞬驚覺︰她可與他同一死,卻不可能同一身。

冥冥中什麼水落石出,有如天命。

第二天便听說焦桐館走水,一場大火將一切燒得一干二淨。

蕭繼容不知怎的,竟還是知道了,瘋狂的哭鬧著要奔出去,卻被敲暈了送回屋里,醒來後,從此便只會對著四壁狠狠落淚。

抱琴也再不往橫梧院去了。

第八章

日子便又一天天過去,過不兩天,蕭繼安便將新女乃女乃接回了府來。不久,蕭翁也從別院搬回了府里,蕭家便又恢復了往常模樣。

蕭繼安又一如往日的打點事務,而他那位新女乃女乃似乎也是個很見過世面的女子,據說竟幫著丈夫交了更多朋友,于是這夫婦二人整日里應酬得不可開交,而交往的最多便是長空幫的李幫主。據說這位李幫主早年喪妻,膝下只有一女,視若珍寶,正欲覓個佳婿。逐漸的,兩家來往多了,大公子要結親的猜測便也流傳開來。

抱琴還是守在蕭繼容身邊伺候著,卻常有丫鬟婆子曖昧的管她叫「新姨娘」,她約莫猜到是怎樣回事,只是不理,任府里閑人舌根嚼碎卻也套不到半點口風。

但事實真相總要大白天下,一日晚飯時分,抱琴被叫到了正院花廳里。

蕭家諸人連帶著新來的二夫人都在廳中吃飯,只除了推說頭疼的蕭繼容,于是抱琴一進了屋,行了禮,蕭翁便問︰「小姐還好吧?」

抱琴沒料到高高在上的蕭翁竟會親自與自己說話,忙回︰「小姐只是偶感風寒,微有些發熱,已經進了些藥,正睡著。」

「喔。」蕭翁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忽道,「抬起頭來。」

抱琴便抬了,蕭翁看了看,又「喔」了一聲,說道︰「生得尚算大氣,難怪那天能臨危不懼,忠心護主。听說你幫了大公子和三小姐很大的忙啊?」

抱琴忙道︰「一切都是抱琴分內的事,老爺謬贊,抱琴萬不敢當。」

「也還識禮。」蕭翁點了點頭,「賞你五十兩銀子……」便這樣買斷了她的舍生忘死。

「謝老爺。」抱琴听了,竟有些錯覺是天宮受封,卻更加深諳仙凡兩隔,無可逾越。

蕭翁卻似乎還未說完,但又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便頓住了。

這時便見桌邊一人站起身來,款款走到抱琴面前,抱琴一見便知這必定便是那異常能干的二夫人,只見她親熱的拉著她手,一面攙著她起來,一面道︰「一看便是個伶俐丫頭,給我作妹妹,好不好?」

抱琴愣住了,只看見她和蕭繼安皆微微的笑。

「二公子他早就想給你開臉了,我一听說你這回的英勇,更是贊成得不得了,像你這樣的好姑娘,打著燈籠都難找呀。」二夫人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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