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是我,阿春。」是值夜的女佣。
田臣野心里明白,若不是重要的事,佣人們絕對不敢打擾主人休息,拉開門,問︰「什麼事?」
「您帶回來的小姐——」阿春滿臉為難的樣子。
「她?」田臣野微感意外,「她怎麼了?」
「她不太好呢!」阿春囁嚅著說,「我給她洗澡的時候,她的身體重得不得了,無論怎麼叫她也不醒,什麼反應也沒有——少爺,她這是昏死了,這種樣子我以前見過,我爸爸病重的時候,就是這樣——」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他很快地取了件睡袍披上,大步往外走,「她現在怎麼樣?」
「一直昏著——」阿春跟在他身後,「我想喂她喝點水,可是她牙關咬得死緊,半點知覺也沒有,少爺,恐怕不太好呢!」
田臣野走進臥房,就著床頭一盞橘色的小燈打量著潔伊,沉睡的她雙眼緊閉,急促地喘著粗氣,兩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他伸手探了探,觸手火熱,「燒得這樣熱——」
「剛才還睡得很安靜,怎麼會——」阿春不安地搓手,「少爺,這樣燒下去,會出事的。」
「你去,把林醫生請來。」
「是。」阿春拿起電話,「林醫生嗎,請到松柏堂來一趟!」掛上電話,「少爺,林醫生說他半小時後到。」
「嗯。」田臣野站起來,「去拿體溫計,還有冰袋過來,小聲些,不要吵到爺爺——怎麼一副見了鬼的樣子?還不快去?」「少、少爺!」阿春驚恐地指著他身後,「她、她——」
田臣野驀地轉身,登時也驚呆了︰一直昏迷的潔伊,忽然抽起筋來,縴細的身體時不時發出一陣抽搐,卻仍然沒有醒,雙唇緊閉,隱約能夠听到牙齒發出「格格」的響聲——
「丫頭!」他幾步跨到床前,按住她的身體,感到她的身體像火一般熱,「丫頭,你怎麼了?快醒醒!」她這個樣子,會傷到自己的!
她恍若未聞,不時抽搐,她這樣瘦,昏迷中力氣卻大得驚人,田臣野幾乎就要按不住她,只好把她抱起來,讓她伏在自己肩上,她灼熱的體溫透過幾層衣料燙痛了他,「丫頭,你醒醒,醒一醒!」
阿春呆若木雞地望著眼前的景象,那女孩又抽了幾下,漸漸安靜下來,軟軟地癱軟在少爺的懷里,急促地喘息——
「還呆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快去拿冰袋!」
「是!」阿春這才回過神,急忙跑出去,不多時拿了冰袋回來,看到少爺靜靜地坐在床沿上,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梳理著那位小姐額前的亂發,那樣柔和的神情,看得她幾乎失了神——
「你在發什麼愣?」他朝她伸出一只手,「拿過來。」
「是!」阿春捧上冰袋。
他把冰袋小心地覆在她滾熱的額上,低聲問︰「林醫生還沒到嗎?」
阿春還不及答話,門口有人氣喘吁吁地回應︰「少爺,我已經來了。」
田臣野急道︰「你快來看看她!」
「是。」林醫生拿出听診器。
田臣野這才松了口氣,擦了擦額上的細汗,走出臥房,「姐?你怎麼起來了?」
「鬧成這樣,我怎麼還睡得著?」田愛臣穿著睡袍,倚欄而立,「不止我,連爺爺都知道了!」
「是嗎?」他閉了閉眼,有些疲憊,「這孩子病得厲害,你們若是不高興,只管沖著我來,別為難她!」
田愛臣臉色微變,「臣野,姐有說過要為難她嗎?」
他不說話,自己倒了半杯水喝著。
田愛臣若有所思地望著對面大開的房門,林醫生仍然在手忙腳亂地看診,「你和她認識多久了?」
「今天剛剛認識。」他無所謂地回答。
「看得出來,你對她相當著迷。」田愛臣肯定地說。
「那又怎樣?」他哼了聲,「不可以嗎?」
「我沒說不可以。」田愛臣淡淡地回應,「只是這樣恐怕會有問題——」
「姐——」田臣野倏地轉過身,筆直地盯著她,「你們想要做什麼?你們不能亂來,她是——姐,你竟然在試探我?」
「我只想知道,這個女孩子,對你意味著什麼。」田愛臣盯著自己的弟弟,「我現在已經明白了,臣野,你千萬要謹慎——」
「我明白。」他打斷她,「我離她遠些,就是了。」
「姐也是為了你好。」田愛臣握住他的手臂,憐惜地說。
田臣野眉峰微蹙,不動聲色地抽出手,田愛臣的觀察力何等敏銳,「給我看看。」
他不做聲。
「快點!」田愛臣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撩起他的衣袖,看到腫得老高的手臂,「誰干的?」
「只是小傷。」他放下袖子。
田愛臣揚起下巴,指向臥房里昏睡的潔伊,「是她?」
「不,不是。」田臣野皺眉,「姐,你不要亂猜。」
田愛臣哼了一聲,揚聲道︰「林醫生,你過來!」
林醫生回過頭,「可是,這位小姐——」
「我叫你馬上過來!」田愛臣不怒自威。
「是!」林醫生放下潔伊的手臂,跑到兩人面前。
「姐,你這是做什麼?」田臣野不高興地說。
田愛臣吩咐林醫生︰「少爺的手受了傷,你馬上給他包扎!」
「少爺,請讓我看傷口——」林醫生恭敬地說。
田臣野情知拗不過姐姐,只好撩起袖子,嘴里問︰「她怎麼樣?要不要緊?」
「余小姐是急性肺炎——」林醫生怯怯地看了眼田愛臣,為難地說︰「不能再拖延了,必須馬上送醫院——」
「那還不快去!」田臣野打斷他,「叫張伯把車開過來,現在就送去!」
「先包扎你的手臂!」田愛臣冷冷地說。
「先送她去醫院!」他眯起眼。
林醫生不知所措地看著針鋒相對的姐弟倆,「這、這——」
「我們這算怎麼回事?」田愛臣「撲哧」一笑,「好了,叫張伯送她去醫院,你得留在家里,你的手可不能開車呢!」
田臣野不語,林醫生如逢大赦,叫了一名保安進來,把昏迷不醒的潔伊負在背上,走出臥房——
田臣野沉默地望著潔伊燒得火紅的臉頰,看著她毫無知覺地任人擺弄,听著她似乎越來越粗重的呼吸——心髒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了下,痛不可當。
「好了!」田愛臣看著保安送潔伊出門,笑眯眯地說,「現在可以包扎了吧?」
「姐——」田臣野望著姐姐溫柔的微笑,一股寒意從脊背緩緩爬上,「不要為難她。」
笑容僵在田愛臣唇邊,慢慢地,凝結成冰。
第4章(1)
「唏——」握在手里的一大塊熟牛肉,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引得那個饞嘴的家伙直撲過來,手臂再抬高,那家伙撲了個空,前爪刨著地,嘴里發出失望的嗚嗚聲。
「別放棄啊,再來,再來——」他笑起來,把香噴噴的肉放在它亮晶晶的鼻子前晃了晃,拉布拉多犬極有靈性,知道無法從主人手里搶到食物,索性采用哀兵政策,用那對黑眼珠可憐巴巴地望著主人。
「沒用的東西!」他站起來,把肉扔在它面前,順便踹它一腳。
「少爺!」下女小菊站在柵欄外面,「大小姐來了。」
「哦。」他答應一聲,隨口吩咐︰「給波士頓弄點水喝。」波士頓就是那只拉布拉多犬的名字。
「是!」小菊答應著去了。
「這只狗肥得不成樣子了,你還這樣慣著它!」身後傳來田愛臣柔和帶笑的聲音。
「波士頓又不是我一個人在養,他這樣胖,難道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他邊說邊轉過頭,眼前一道縴細輕盈的身影卻讓他怔住,「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