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我在似痴似顛的狂喜中,我竭力維持我最後一絲冷靜︰我不能拖累阿眉。
阿眉目光如醉,她問我︰為什麼?
為什麼?我能怎樣回答?我長時間地看著她,我清楚地明白今夜之後,我再也不能與阿眉相見,她會長久地憎恨我
,而我則只能永遠地遙望她的身影。我都不怕,只要阿眉能過得好,我只要能跟她在這片天空之下,就夠了。
于是我說︰對不起。
我听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那融合了多少痛楚與絕望的尖叫,我以為它一定是我的聲音,因為它就像出自我的內
心——但卻不是,是阿眉。她捂著臉,跑掉了。
我站在原地,感到自己碎裂成泥。
一九九八年一月二十八日
又一次,我在院子里的橡樹下坐了一整天。看得見的時候,我就望著阿眉的窗口,看不見的時候,我也面對著她的
窗口。阿眉始終沒有出現,她沒有去學校,梓衣也不再允許我獨自上街——因為我看不見的時間越來越長。
我感到絕望。
一九九八年二月二十八日
我開始寫日記。
我回憶與阿眉相識的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鐘,我讓自己活在記憶里,記憶成了我的支柱。
阿眉一定已經離開了雙城。
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會回來,因為她的家在這里。
阿眉,你在哪里?
你過得好嗎?
我在等你。
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八日
我有半年沒有見到阿眉。
我的生活變得異常簡單,除了上課,我每天都坐在橡樹下,我望著她的窗口,雖然大部分時間我什麼也看不見。
但是我相信,只要阿眉回來,我一定感覺得到。
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九日
我完了。
今天長街異常熱鬧,我听梓衣說,有幾輛大車載著大量家具停在阿眉家的樓下。我听到他們把家具從車上搬下來,
又搬上樓。
我感到恐慌。
我走過去問他們︰你們往哪里搬?
有個聲音笑著對我說︰二樓,二樓六號。
二樓六號?
我幾乎站不住,那里——是阿眉的家。
阿眉,你不會再回來了,對不對?
一九九八年八月二十八日
我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醫生說除非做手術,否則我從此就永遠地失去了我的眼楮。
他問我︰你要做嗎?
我搖頭。即使我在那百分之五十的比例中活下來,也不過是行尸走肉而已,我已經失去了生存的意義,我無法再堅
持下去。
我的人生,可以從此劃上句號。
我沒有活著的必要。
今天,是我人生的最後一天,這也是我的日記的最後一頁。我不知道我寫的旁人是否看得懂,但是——只要你看得
明白,阿眉,我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
阿眉,我是愛你的,比愛我自己還要深刻地愛著你。
阿眉,我會在天上,看著你,看著你幸福。
一全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