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看向倚恩青黑的嘴角和額頭,朝希索走去的身子停了下來,急聲叫道︰「不要傷他——」
希索的眼楮卻一直盯著她的臉,听見她的話,他甚至連頭也沒有回,只是輕輕地舉起一只手,那名護衛立刻把槍塞進懷里。
「倚恩,過來。」衛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仍是淡淡的,「誰傷了你?」
「他們——」倚恩跑到衛界身邊,憤憤地指向希索,「那個人——」
希索根本就沒有理會他,仍是緊緊地望著豆蔻,「只有一句話,你只要听我說一句話,可以嗎?」
豆蔻雙眸望向遠處隱隱約約的黑衣人群,忍耐地吸了口氣,無言地走到他面前。
「我們過去說。」希索牽起她的手,欣慰于她並沒有掙扎,他一直帶著她走進竹林深處才停住腳,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直盯著她,仿若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已虛無,他的眼中,只有她。
「這里是我的家。」豆蔻來不及讀懂他的眼神,惱怒地瞪著散布在她自幼嬉戲的竹林里大隊的黑衣人,「你讓他們都離開。」
「別管他們。」希索伸手捧住她的臉,強迫她看著他,「跟我回去,好嗎?」
「不要!」盡避他的聲音輕易地消融了她的怒氣,甚至還在她的心湖里吹起一股颶風,但她仍然撥開他的手,下意識地反抗,「我不要。」
「我沒有跟麗多娜結婚,」希索急聲道,「你要相信我,婚禮那天,我沒有參加,我沒有娶她,你相信我。」
心里的颶風越吹越強,豆蔻理不清混亂的思緒,只能轉眼不去看他。
「你還是不能相信我嗎?」她的沉默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希索的聲音變得很悲涼,「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我,告訴我,你告訴我!」
豆蔻驚惶地抬眼看向他,混沌的思緒讓她作不出任何反應,只覺得心痛得無以復加——為他高傲的、卑微的深情,一顆顆淚珠不受控制地滾了下來。
「你不要逼她了。」衛界嘆了口氣,他的身子微微一晃,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人就已經站到了豆蔻身邊,豆蔻有如見到救命稻草一般,立刻伸手環住他的腰,將眼中源源不斷的淚水盡數灑在他的身上。
眼前有如天成的一對璧人,帶著天成的默契,「我明白了——」希索閉了閉眼楮,狠狠地握緊了雙拳,雙眼圓睜,帶著深沉的絕望與憤怒,「我不在乎你的心里在想什麼,豆蔻,我只要你跟我回去,」他咬著牙,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求你。」
豆蔻驚慌地抬起眼,卻不是看向希索,那一剎那,她甚至沒有去听他說的話,她感受到了師父的脈息,亂得有如萬馬奔騰,江河倒泄——出事了!都是她不好,這許多年來,師父的健康狀況一直都不好,她竟然還讓他為了她的安危雪上加霜。
「師父,你——」她再也說不下去了,痛苦地閉上眼,將臉緊緊地埋在衛界的懷里,雙手死命地攀住他,她不能失去他,是他陪著她慢慢長大,他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惟一的親人。
眼前的一幕徹底粉碎了希索的心,「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原諒你,你記住。」希索咬牙說完,慢慢地轉過身,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地朝山下走去。
「希——」豆蔻回頭,想叫他,卻開不了口,叫他有什麼用?現在這個時候,無論如何,她是不能離開師父的。
「等等。」衛界臉色慘白,強忍住翻騰的氣息開口喚他,希索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仍是慢慢地往前走——「你要給她時間,」衛界的聲音不斷地傳來,他卻再沒有任何心思去听,「她還是個孩子,你要有些耐心——」
第四章
「這種藥草可以用來安神,對失眠很有效,」衛界揀起一根曬干的暗紅色的藥草,慢慢地為豆蔻解釋,「現在很多人都有失眠的毛病,用這種藥草泡水,喝一盅,很有效——」他驀地抬起頭,發現自己說話的對象正在怔怔地發呆,衛界寬容地笑了笑,將那根藥草伸到她面前輕輕一晃。
「師父——」豆蔻回過神,臉上一紅,愧疚地低下頭。
「你走神了。」衛界並不生氣,溫聲說道,「這種藥草比較常見,比較深的草叢或者樹林里都可以見到,只是采的時候要麻煩一點,我教你的寒葉手用在這里就可以——」
「師父,師父——」倚恩急匆匆地從門口跑進院里,邊跑邊叫。
「小師哥,什麼事跑得那麼急?」豆蔻抬眼看向倚恩,對滿頭大汗的他無奈地搖搖頭。
「有……有好消息——」倚恩拍著胸口順氣。
「倚鉤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上來?」衛界將藥草收回藥箱,慢慢地站了起來。
「啊?」倚恩呆呆地張大了眼,他還沒說呢,師父就知道了?
「真不愧是師父。」帶著濃重笑意的聲音十分不正經地從一株很大的銀杏樹頂上傳來,緊跟著一條青色的身影一躍而下,他的懷里則擁著一名紅衣女子。
「倚鉤!麗多娜!」豆蔻驚訝地看著相擁的兩人,「你們——」
「討厭!」麗多娜的聲音一如三年前一般的嬌媚,「干嗎硬拉著人家爬到樹上去?」
「這是我們的規矩,來看師父是不能走正門的,」倚鉤右手心安理得地環在她的腰際,詭異地朝豆蔻擠擠眼楮,「對不對,小師妹?」
「好了,」衛界看了眼豆蔻不解的臉,微微一笑,「別為難你小師妹了,」眼波一轉,又落在生著一張典型的西方面孔的麗多娜身上,「這位是——」
「她是麗多娜,」倚鉤伸手一帶,把她推到衛界面前,「我的新婚妻子。」
「你……,你不是——」豆蔻驚怔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豆蔻小妹妹。」麗多娜笑靨如花,‘你還不知道嗎?我根本就沒有跟希索結婚,我的丈夫是他——」雪白的玉手一點兒也不溫柔地拍拍倚鉤的肩膀,「這家伙。」
希索並沒有娶她?他那天對她說的話,都是真的?
「你要相信我」——他一直要她相信他,那麼,從一開始,他就根本沒有要與麗多娜結婚的打算?
「別告訴我希索一直沒有告訴你。」倚鉤怪叫一聲。
「他說了。」只是,她一直都不肯相信他而已,在她的心里,有一個深深的結,這個結沒有解開的時候,她一直固執地把他推拒在她的世界之外。
「希索好嗎?」衛界低沉悅耳的聲音體貼地問出了她難以開口的詢問。
「這個——」倚鉤看了豆蔻一眼,面露難色。
豆蔻粉女敕的臉頰立刻失了血色,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驚怔地看向倚鉤——希索他……他出什麼事了?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麗多娜爽快地說,「居流上老太爺昨天被人暗殺了,身上挨了十三槍,真是夠狠的。」說著,還忍不住搖頭嘆氣。
「他……他呢?」豆蔻越听越驚。
「他沒事。」倚鉤警告地看了麗多娜一眼,防止她說出更血腥的話來。
「你干嗎不讓我說嘛!」麗多娜不理他的暗示,心直口快地說道,「他也挨了幾槍,本來就是個陰沉沉的人,現在更是怪異得嚇人,動不動就發脾氣,我就是受不了他的臭脾氣,才躲到米蘭來找倚鉤,然後就被他硬拉到這里來了——」
「他傷得重不重?」豆蔻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一雙眼楮漆黑明亮,精致的臉龐看上去沒有一絲人氣。
「左腿廢了——」麗多娜的話還沒說完,倚鉤一把捂住她的嘴,搶過她的話頭,「只是還沒恢復,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