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若讓十三少知道自己竟然讓他的未婚妻與那大魔頭單獨相處,不剝了他的皮才怪。
窗上忽然「喀」的一聲輕響,十二少連忙回首,長劍出鞘,挺劍便向來人刺去。一道黑衣人影輕輕一閃,左掌拍出,一股強大的氣流卷得劍身狂顫。來人身形極快,閃過十二少狂風驟雨般的連環十三劍,覷了個空隙,右掌直擊面門。十二少身形疾退,不防身後一人搶到寶鉤床前。
十二少驚叫︰「寶鉤——」
然而寶鉤剛吃了藥,睡得正沉。
那人朗聲叫道︰「主子,屬下這便前去。」話音一落,隨手抄起兀在沉睡的寶鉤,身子疾掠,便避過劍鋒騰空而去。
「寶鉤——」十二少全身冰涼,正欲追出,黑衣人探手五指成爪,朝他咽喉拿去。
十二少毫不理會,只顧朝外追,想把師妹救回來。
只听「撲撲」兩聲悶響,伴著清脆的骨胳斷裂之聲,十二少茫然低頭,便見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軟倒在地。落地前的那一剎那,他的意識里滿滿地只有那一句話——
寶鉤,快救寶鉤回來。
黑衣人嘆了口氣,伸手合上他的雙眼,幽幽地說︰「我給了你們機會,是你們自己不知珍惜。原不該再回驛站的,明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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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如刀。
蔽在瞼上帶來割裂般的疼痛——
好痛!
好暈!
「十二少——」
寶鉤捂住臉,痛苦萬分地睜開雙眼,入目卻不見親切熟悉的面孔,只有一片漆黑,黑不見底。
「十二少!」驀地,她發現自己四肢懸空,她在哪里?不,應該說,她正在往哪里去?「十二少!」
「你醒了,小泵娘?」一道粗壯的聲音送入耳內,寶鉤大驚,是那個人,不會錯。
「大魔頭,你要帶我去哪里?」她記得這個聲音——是那個名叫黑獸的粗眉漢子,在驛站里,就是他們,隨隨便便就殺掉了那個藍衫少年。
那人輕快地笑了笑,「放心,我們已經到了——」
話音方落,寶鉤只覺眼前一亮,遮目的黑紗取下,她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極雅致的竹舍之內。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麼?」不及打量身周的一切,寶鉤戒備地睜大了眼楮。
「見一個人。」黑獸把她放在竹榻上,走到桌邊斟了杯茶,「你渴不渴?」
「我不要見任何人,你、你快解開我的穴道!」寶鉤提氣急沖,封閉的穴道紋絲不動,反倒自己承受不住紛亂的氣息,咳得臉紅頭漲——此人點穴的手法相當高明。
「我解不了,」黑獸聳聳肩,「主子點的穴,我解不開。我勸你也別白費力氣,便是你師父親自前來,也是沒用的。」他走到竹舍窗前,朝外望了望,皺著眉頭道︰「黯主子一會兒就來。」
「我才不要見什麼人!十二少呢?」寶鉤心里著急,幾乎便要哭出來,「你把十二少怎麼了?」
「為什麼不問你會怎麼樣?」一道清澈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寶鉤只覺眼前一花,屋內便多了一人。
「是你?」寶鉤心頭大震,那個有著一雙漂亮眼眸的玄衣男子,那天在驛站後的空野上,她見過他。
「黯主子,主子命我把人送來。」黑獸弓身行禮。
那名叫「黯」的男子卻並不理會黑獸,只是用那雙奇異的眸子淡淡地凝視著床上的寶鉤。
黑獸垂了頭,自覺地退出門外。
「你、你抓我來這里做什麼?」寶鉤被他看得發慌,忍不住便想說話。
「我沒有抓你。」似乎對她的話極是不解,那人不再看她,慢慢地走到窗邊的矮榻上坐下,悠悠地道︰「你連誰抓了你都不知道麼?」
「我——」寶鉤面上發熱,確實,抓她來的人確實不是他。
那人不再理她,拿起腰間佩飾的紫竹蕭緩緩地擦拭。
「那——」因為緊張,她忽然覺得口干舌燥,寶鉤勉強咽了下唾液,啞聲問道︰「那你要拿我怎麼樣?」
那人抬首看她,半晌方道︰「你為什麼覺得我要拿你怎麼樣?」他問得極是自然,讓寶鉤幾乎以為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我並沒有請你來這里,不是麼?」
寶鉤心下焦慮十二少的處境,又苦于穴道被制無法動彈,此刻又再被人譏諷,心下又氣又苦,忍不住便落下淚來。
那人卻不察覺,兀自面窗而坐,雙手執蕭,嗚嗚咽咽地吹了起來。
蕭聲與那日在天津渡口听到的完全不同,不似那日虛無,卻更是淒苦,似有無限的傷心事,清冷苦澀。
寶鉤本就心里委屈,再听這蕭聲如何忍得?心下一酸,眼淚便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大顆大顆地滾落。
「你怎麼了?」那人停下蕭聲,走到床邊,低首看她,「我又沒有對你怎麼樣?」
「求求你——」寶鉤的聲音抖抖的,抽抽噎喳地說︰「求求你放我回去,我不知道師兄怎麼樣了?我要回去——」
「一會兒穴道解了,你便可以離開,」那人微微蹙眉,「何須求人?你不知道你若求我便要受制于我麼?」
寶鉤哭得雙肩一抽一抽的,「我、我不知道師兄他怎麼樣了,我得馬上回去。」
「你為了別人求我,為什麼?」那人順著床沿坐下,一雙極漂亮的黑眸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被他看得面上發熱,傷心卻莫名地減退了許多,寶鉤定了定神,哽咽著說︰「解開我的穴道。」
「我從不听人命令,」唇角牽出一道優美的弧度,他似乎覺得有趣,執起她散在枕上的一綹烏發細細地端詳,「除非你答應乖乖地听我的話。」
心里有個聲音小小聲地提醒她,這個人是危險的,答應他便如為自己上了道無法掙月兌的繩索,她不能——
但是,十二少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的畫面卻一再地刺激她不安的內心,她必須離開這里,必須去見師兄。
「我答應你。」話出口的那一剎那,心在發抖。
「很好。」他起身,玄色衣袖輕輕一拂。寶鉤只覺肩上一陣巨痛,封閉的穴道已然松開,她掙扎著起身便往外跑。
罷跑出兩步,雙膝便不由自主地軟下,身子一偏,她已栽倒在地。
頭好暈——
是了,她還在生病。
一只溫熱的大手探上她的額,寶鉤睜開淚霧迷蒙的雙眼,看見那張俊美的面容,黑眸中閃著奇異的波光,正若有所思地凝注在她的臉上。
「你受了很重的風寒,只怕是走不了啦。」他緩緩地開口,聲音極淡。
「我不要在這里!」寶鉤急著叫道,卻沒有一絲力氣,站不起來。
「說得好,」他像是被人一刺,眸光倏地發冷,淡淡地一笑,「我也無意讓你留在這里。」松開握住她腕脈的雙手,他冷淡地起身,「我已經為你解穴了,請吧。」話音方落,修長清瘦的玄色身影便消失在竹舍外。
寶鉤心頭氣苦,長這麼大,她從未見過如此冷淡、如此不通情理的人。拼命咬牙從地上爬起來,她只覺得雙膝一陣陣發軟,眼前金星亂轉。她甩頭,強撐著踉踉蹌蹌地走出大門,顧不得一身虛汗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她不能留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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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舍里,兩名玄衣男子相對而坐。
「黯主子,你放那位姑娘走了?」黑獸倒了兩杯茶過來,放在兩位主子面前。
「黑獸,你的話是越來越多了,莫不是太過清閑的緣故?」輕柔的男聲如上好的絲緞,細听卻隱隱含著銳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