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紗驚駭的站在原地,身軀激烈的顫抖著,強忍許久的淚水終于克制不住的滑下,在燭火的映照下美麗而哀傷。她必須用手捂住嘴,才能制止即將溢出口的哭泣。縱然已經變得堅強,但是在此刻,她心痛得無法控制淚水,只能任由溫熱的淚水漫流著。
「柯焰。」她顫抖的呼喚著他的名字,卻無法喚回他,就如同她無法喚回已然逝去的六年歲月。
他竟然牢牢的記住她的無心言論,將那些字句烙印在心中。在她深深怨恨咒罵他的這六年來,他究竟獨自承受著多少痛苦?
窗外的風雨更加激烈,搖晃著這間懸崖邊緣的石屋,屋內的燭火搖曳著,擁抱著兩顆飽受折磨的心。
第八章
風雨故人來。在狂風暴雨里夾雜著激烈急切的敲門聲,讓整棟石屋都震動了。
楚依人端著燭火,緩慢的走到門前,臉上仍是淡漠溫和的表情,在听見敲門聲變得愈來愈急促時,輕輕的蹙起眉頭。石屋本來就甚少有客人前來,何況是這種狂風暴雨的天氣,她心中隱約浮現不祥的預感,想起一個最不願意見到的人。
她徐緩的打開門,看見眼前渾身狼狽的李韜步。她的表情沒有改變,溫和的眼里閃爍著某種沉思的光芒。
「你怎麼會在這里?」李韜步詫異的看著楚依人,完全沒想到她會出現。顧不得全身濕透,已經冷得臉色發青,他飛快的走入石屋,轉頭四處張望著。
「我是醫者,回到這里關心從前的病人,這不是值得吃驚的事情吧?」楚依人靜靜的微笑,看著被暴風雨摧殘得十分狼狽的李韜步,卻站在原處沒有去取毛巾。
李韜步回頭看著她,向來平靜的雙眼里,如今竟有著半瘋狂的神色,溫文儒雅的表象,被憤怒與焦急的情緒掩蓋。他往楚依人走近一步,之後站在原處不動,直勾勾的看著她。
「她在哪里?」他焦急的詢問著。
「跟柯焰在一起。」楚依人微笑著回答,略微偏頭看向臥室。
李韜步的臉色全變了,在燭火下看來猙獰可怕,宛如地獄中潛伏許久的惡鬼,在听見垂涎已久的餌食逃月兌時,有著驚天動地的憤恨。
情況比他所想的還要糟上數倍,他在台灣听見浣紗得到柯焰的下落,飛來希臘時,他的心直往下沉去。
眼看一切都將屬于他了,難道會在此刻功虧一簣嗎?上天注定要嘲笑他,讓他無法得到最想得到的?
他千里迢迢的追來,卻意外的看見楚依人也在石屋內。他的視線轉向臥室,眼里閃動著因為絕望而衍生的瘋狂。「你來到這里多久了?為什麼沒有通知我?」
「我治療病人,還需要報備嗎?你長期以來悉心安排柯焰的一切,關懷他的痊愈情形,當然也是希望他能被治愈,不是嗎?」楚依人嘴角的笑容消失,美麗的容顏在燭光下,竟有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她平日里的溫和,包裹著令人折服的氣質,往往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她真正的能力,能夠親眼證實那些傳說得有如神話的能力。
「他的一切都是我在安排,我有權利知道他的近況。」他看著楚依人,充滿威脅的上前一步,目光里流露出某種嗜血的情緒。
「是有權利知道,還是有權利干涉?」楚依人意有所指的說,伸手再點燃一盞油燈,讓整間石屋變得更加明亮。
她抬頭看著窗外的風狂雨急,原先深藏在眼里的疑惑,在此刻已經得到證實。「風雨這麼大,你一定是萬分焦急,才會冒著生命危險前來。只是你所擔心的是誰?柯焰,還是浣紗?」
李韜步瞪視著她,徒然轉身要往臥房走去。他沒有時間理會楚依人,急著要見到浣紗。他比預計的時間晚了許久才到達,而浣紗已經跟柯焰有了接觸,他的私心還能隱瞞多久?
臥房的房被打開,浣紗站在門前,背後有著柔和的燭火,那模樣美得讓人難以呼吸。
她站在那里,靜默的看著李韜步,臉色雪白得有如完美的瓷器。眼前的情形,有如六年前在鳳家里,他甫來告知她噩耗的情景。一切沒有什麼改變,她雖然接受他的幫助,但是卻從來不會走入他的懷中,兩人之間始終有著巨大的鴻溝。
「你騙了我。」浣紗淡淡的說道,聲調里沒有半點起伏。在經歷了重大的震撼後,心反而變得平靜了,她痛苦與不解,只能坐在燭光中思索著,回憶起那些被截斷的細節。
「鳳小姐,我不明白。」李韜步仍在做垂死的掙扎,勉強擠出笑臉,扮演著無辜的角色。即使與她一同成長,始終跟隨在她身邊協助,他還是無法直呼她的名字,始終必須用疏遠的稱謂呼喚她。
浣紗咬咬唇,憤怒的火焰在眼里點燃,她握緊雙拳,往前走近幾步。「你一直都知道真相,知道他發生車禍,知道他選擇躲避我,知道他編派出謊言。你甚至還協助他,前來告訴我那些謊言,明知道我信任著你,會听信你所說的一切。」
「鳳小姐,我別無選擇,柯焰已經變成那種模樣,你不可能會接納他的,與其讓你長久的痛苦,不如將他遠遠的隔離。我以為只要讓你恨他,時間一久,你就會忘懷他。」
李韜步解釋著,伸出雙手懇求。
「你們決定了一切,在當初就認定了我的反應,以為這樣就能保護我嗎?」她的手覆蓋在胸上,壓制著那里的疼痛,用力的將眼前的水霧眨回去,強迫自己不可以再流淚。
「你們問過我的感受嗎?這六年來你始終在我身邊,看著我用恨意掩蓋一切,持續的自欺欺人,卻冷酷的不跟我說出真相,眼睜睜看著我焦頭爛額的尋找柯焰。」
「如果可以選擇,我甚至不會讓你來見他。」李韜步的唇扭曲著,溫文儒雅的表情在此刻讓人看了格外不舒服。
重新抬起頭,他鎮定的看著浣紗,企圖力挽狂瀾。「我了解你,知道你無法接受殘破的柯焰,他已經不能幫助你了,對鳳氏沒有任何的助益,又是個可怕的瑕疵品,怎麼能夠配得上你?」
「住口!」浣紗厲聲喊道,她的神情憤怒,身子因為發怒而顫抖著。她無法听著任何詆毀柯焰的言詞,就算是長期幫助她的李韜步,也沒有資格污辱他。
她隱約猜出,是李韜步安排了一切,將受重傷的柯焰安排于此。照理說來,會如此細心的關照著,他應該是十分關心柯焰,為何他的言語里,卻充滿對柯焰的詆毀?
李韜步仍不死心,他往前幾步,鼓起勇氣握著浣紗的手,眼眸里有著焦急與瘋狂的光芒,用盡力氣緊握著浣紗包裹紗布的雙手,絲毫不知道用力的雙手為滿手是傷的她帶來強烈的疼痛。他緊握著,像是只能得到這些接觸,過度用力的握著,不讓她有逃開的機會,即使她痛呼出聲,他也充耳不聞。
「听我說,我很了解你,你不能接受他的,他已經受了傷,甚至失去視力。而你向來只要最好的,在你身邊的一切都是完美無瑕的,怎麼能夠忍受一個殘廢的男人做你的丈夫?」李韜步急切的說道。他已經因為焦躁而失去冷靜,不顧一切的只想留住她,根本沒有發覺,此刻反常的舉動已經嚇著了她。
「所以你幫著他,安排他與女秘書藏身在這個島上,甚至還心思縝密的虧空一筆款項,將一切布置得天衣無縫,也讓我在那段日子里,為了財務上的危機而四處奔波,沒有時間疑心整件陰謀。」浣紗極力想掙月兌對方的箝制,但是受傷的雙手始終被緊握著,她疼得頻頻抽氣,卻怎麼也甩月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