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影,你的能耐就只能做這類的工作。」謝杰夫瞪視著她,擺出上司的臉色。
她美麗的五官皺成一團,因為挫敗而胃疼。老編總是不認同她的能力,不是分派旅游報導的版給她,就是要她采訪一些無關痛癢的會議。她老是在心里難過,懊惱著沒有機會可以好好表現。
「老是派這種工作給我,我可是專業記者耶,你怎麼老是低估我的能力。」她不高興的喃喃自語,緩慢的往外走去,決定再去吞一顆胃藥。
就只是采訪一個會議,不會惹出什麼麻煩吧?況且東方飯店聲名遠播,顧盼影應該知道輕重才對。
看著走出總編輯室的女子,謝杰夫覺得太陽穴又劇烈的開始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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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采訪活動,所以盼影只是穿著輕便的襯衫與長褲,看來沒有任何專業記者的嚴謹,簡單俐落的短發,配上清麗的臉龐,反倒有些像是尚未畢業的女學生。她無趣的站在一群記者之間,縴細的指撥弄著胸前的記者證,嬌小的身材被人群擠到一旁。
這類的采訪是最無趣的,文字記者與攝影記者兩人一組搭配前來,她負責拿官方說法的新聞稿,而攝影記者拍幾張照片,就可以回去修潤上版了。
她看著手中的新聞稿,彎彎的眉頭緊蹙著,嬌小的身軀找到不錯的位子,躲在大廳的角落,倚靠著仿古的漢白玉大屏風。
幾個參加會議的大人物在眾多記者中闖出一條路,扔下幾句似是而非的話,慌亂的走入宴會廳。記者們不死心的詢問著,想要問出一些端倪。其實在這種公開場合,若是當事人不願意開口,想套出大新聞簡直如同緣木求魚般不可能。
「小陳,再拍幾張照片,我們就回去交差了。」盼影隔著老遠喊道,順手跟幾個同業打招呼。她緩慢的將新聞稿放進背包里,漫不經心的環顧四周,欣賞著飯店內的陳設。
眾人的目光焦點都落在大廳走道上,只有盼影一個人在旁閑晃著,她雙手插在長褲口袋里,絲毫沒有記者的模樣。她低頭看看手表,想著回去後該怎麼處理檔案夾里那些照片。
她真的很想做那篇報導,報導那個女人從伯爵之女,在嫁入王室後,成為眾所矚目的灰姑娘。在多年之後童話破滅,那女人離開王室,試著找出人生的其他出路,但是不變的是鎂光燈始終追逐著,窺探著一切。
想得太出神,她靠著漢白玉屏風的身軀逐漸往下滑,她想要站好,揮舞著雙手好平衡身子,那模樣動作有些滑稽。她發出驚慌的細微尖叫聲,雙手在空中揮舞著,身子卻往後跌去,以為會狼狽的摔落堅硬的地面。
但是她先是撞上一個柔軟的身軀,接著被一雙堅定的手臂給扶住,有人適時拯救了她,免去她摔得鼻青臉腫的命運。
她往後仰著頭,看見一雙深邃的褐色眼眸緊盯著她。那雙褐眸如此深邃,讓人難以看穿,裝配著深刻的五官,以及黝黑的肌膚,簡直好看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扶住她的是一個穿著中東服飾的男人,白色頭巾下的深刻五官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他渾身卻帶著神秘的氣質,一種吸引人卻又無害的邪惡特質,最容易撩撥女人的心,像是一把誘人接近的火焰。
「你還好吧?」那男人用阿拉伯語問道,聲音很低沉,卻醇厚而好听。
盼影呆愣的點點頭,半晌後才明白那人並不是在詢問她。她往一旁看去,看見好幾個裹著深色布匹的女人,手忙腳亂的扶起被她撞倒在地上的女郎。
那女郎穿著米色的中東服飾,大概原本也是被布料包裹得密不透風,卻因為她剛剛的撞擊,衣衫有些凌亂,覆蓋臉龐的布料滑落,露出她的面容。那是一張美得令人屏息的容貌,秋水般澄澈的眸子,似乎藏著世界上所有的秘密,潔白的肌膚像是上好的白玉,完美得讓人驚嘆。她的五官精致,是屬于東方人的容貌。
「我沒事。」美麗的女郎點點頭,視線與盼影接觸,溫潤的唇彎成一個友善的微笑,之後重新用白色的布料覆蓋臉龐。仔細一看,還會發現她所穿的是上好的絲綢,與其他女人有著明顯的不同。
盼影先是驚訝于女郎的美貌,那麼美麗的女人,是見過一次就難以忘懷的。她的詫異不只是因為對方的美貌,更是因為腦海中隱約浮現的熟悉感。
就算是再怎麼錯誤百出,她終究還是個記者,血液里還有一點身為記者的敏銳,她直覺的知道這幾個人的身分特殊。她垂下眼睫毛,遮蓋眼眸中興奮的光亮,雙手卻緊張的冒汗。
絕對不會錯的,這一次她的直覺絕對不會有錯,她嗅到獨家大新聞的味道了。
她用英文喃喃道歉,低著頭假裝要離開,卻敏感的知道那個男人的目光始終跟著她,視線銳利得讓她根本不敢回頭迎視。她一邊走著,一邊飛快的在腦中尋找著,究竟是在何處見過那個美貌女人。
走了十來步遠,她才敢稍微停下腳步,小心翼翼的回頭探看著,正好看見那群中東打扮的人們,走進漢白玉屏風後方的電梯中,那個窈窕的白色身影消失在電梯里。
就在那一瞬間,她驚呼一聲,腦海中的迷霧褪盡,終于想起了那個女人的身分。她興奮的喘息著,感謝老天賞給她這個寶貴的大獨家。
「小陳,把照相機給我。」她呼喊著,眼看時機不等人,她飛快的轉身去跟攝影記者搶相機。
第二章
八月的夜晚雖然吹拂著暖暖的薰風,但是當她站在三十幾樓的樓頂往下看時,盼影只覺得頭皮發麻。整個台北市的夜景燦爛美麗,但是她的雙腳正在顫抖,虛軟得像是果凍,根本沒有心情欣賞。
她在心里無數次咒罵那個沒有職業精神的小陳,身為攝影記者,竟然臨陣月兌逃,放下這麼一條大新聞不願意采訪。一听她提議要上頂樓,設法拍攝到貴賓房里的情景時,二話不說的把相機丟給她,然後火燒似的拔腿就跑,馬上溜得不見人影。
「沒有攝影記者,我還是可以獨立作業,等我拿回這條新聞時,就不要來我面前哭著要分功勞。」她嘴里不停的說著,其實是在壯膽。她拿出預備好的繩索,一端固定在頂樓的鐵架上,另一邊則綁在腰上。
她費盡千辛萬苦,喬裝成飯店里的住客,一路躲開巡房的警衛,閃閃躲躲的混到頂樓來,好不容易才打開頂樓的逃生梯。
東方飯店的貴賓房是設在最高一層樓,據說奢華得令人咋舌,不少國外嘉賓來台灣,都被招待住進這間貴賓房。也不知該說她福星高照,還是略有一點小聰明,竟然能混進這個守衛森嚴的地方。
她站上頂樓的邊緣,忐忑的往下看,地上的燈火看來都在搖晃,她懷疑著要往下掉多久,才會落地。緊握著相機的手在冒汗,她的雙腿發軟,胃在發疼著,但是想到老編那種看不起她的表情,好強的個性逼著她轉過身去,學著以前體能訓練時所學的垂降技巧,緩慢的往後傾身,直到身體與牆壁形成直角。
「我絕對辦得到,絕對能夠寫那些驚天動地的大頭條。」她自古自語著,感覺冷風在耳邊呼呼的吹著,身子也隨著風在些微擺蕩。「反正掉下去也沒什麼,就當是高空彈跳。」她自我安慰著,緩慢的往下移動。
像是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才移動到貴賓房的窗戶之外,透過玻璃後方的窗簾縫隙,可以稍微看到窗戶內的情景,她找尋著那個白衣女郎,視線在房內幾個人的身上打轉,卻看見角落一個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