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月小姐有什麼吩咐?」她小心翼翼的問,決定必要時就提著裙子逃走。
「吩咐不敢,只是想關心你一下。我承認前次在偏廳時是我不對,一看見殞星抱著你就失去理智,但是不能怪我啊,白晝宣婬,這傳出去怎麼得了,我是為了魔堡的聲名著想。」王潔月努力申辯著,想要解釋當日的失常。她要先松懈喜兒的警戒心,這樣才能請君入甕。「別怪我多事,我是關心你的。想想看,達官貴人規矩多,要是讓他們知道魔堡的少爺寵著一個不入流的下等丫鬟,殞星之後還要做生意嗎?」
王潔月的話有如最銳利的針,深深的扎在喜兒的傷口上,讓她疼得瑟縮。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她一直害怕自己的身分會替魔堡引來不必要的飛短流長。她的出身是一項改變不了的事實,而這偏偏又是一個過度注重身分的年代。
「我跟殞星少爺是清白的,請潔月小姐別亂想。」喜兒喃喃說道,緊咬著唇。
「我可以不亂想,可是京城要的人呢?我可不能阻止他們的想怯。你知道城里的人已經說得多難听了嗎?他們談論著,說殞星竟把一個沒身分的丫鬟當寶貝。唉,就連昨晚來的御史大人看到你時也嚇著了,只是禮貌的不說出來。」王潔月舌桀蓮花的說著。
「御史大人說了什麼?」喜兒臉色蒼白,想到自己的存在竟會對魔堡造成傷害,她就慌了手腳,盲目得看不出眼前的陷阱。
「也沒什麼,就是被你那雙大腳嚇著。那個茴茴性子粗野,我們就不提了。你知道的,怎麼會有好人家的女兒不纏足?」王潔月對身旁的嬤嬤使了個眼色。這兩個嬤嬤是她從鎮江府帶來的,對她絕對是忠心耿耿。「所以我就想著,要替你著想著想。這雙腳不纏是不行的,你若不想丟魔星的臉,就由我來幫你徹底的裝扮一番。」
喜兒還沒捂清楚怎麼回事,面色不善的嬤嬤已經像抓小雞般抓住她,隨著縴腰款擺的王潔月,穿過重重回廊,進入王潔月客居的院落。
「潔月小姐,請不要戲弄喜兒了,纏足是要在幼年的時候纏,怎麼可能到了我這年紀還能纏足了」喜兒被丟在一張大木椅上,不安的看著四周。
這處院落沒有集霞樓精致,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窗欞與門扉士都懸掛著厚重的錦被,像是要阻絕外面的聲音。
也或許是要防止房內的聲音傳出去喜兒掙扎著想要下木椅,四周卻徒然出現四個中年女人,上前用力按住她的手腳。
王潔月緩慢的走到喜兒身邊,掀起湘裙,微笑的看著那雙穿著綾襪的天足。「能纏的,絕對能纏的。你可要感謝我的一番苦心啊,為了幫你纏足,我特地從京城里偷偷請人進魔堡,花費了好些銀兩呢!」她伸出手,讓一個嬤嬤攙著她坐到角落的椅子上,之後優閑的端起茶碗。「喜兒,你可要忍一忍啊,這是為了魔堡著想。」
喜兒被壓制在木椅上,看著面色陰沉的嬤嬤們,她恐懼的想要逃離。
是曾經偷偷希望過自己能夠纏足,但是等到真正面臨時,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突然間,千金小姐們裊裊娜娜、蓮步輕移的姿態,看來不再那麼吸引人了。
「潔月小姐,請先緩一緩,讓我再想想。」她掙扎著,邊說邊喘氣。
王潔月冷哼一聲。「有什麼好想的?我好心要讓你這頭假鳳凰能端得上台面,免得丟魔堡的臉,你還要想什麼?」一絲最冰冷的微笑躍上嘴角,她揮手下令。「嬤嬤們,可耍幫喜兒姑娘纏一雙漂亮的小腳啊!」
喜兒掙扎著,雲鬢散亂,長長的黑發落在木椅上,纏繞著她蒼白如雪的面容。
一個嬤嬤眼尖,瞄見喜兒貝殼般的耳完美無瑕,伸手粗魯的固定住她的頭,仔細端詳著。
「潔月小姐,這女孩甚至沒有穿耳。」
王潔月聳聳肩,茶蓋沿著杯緣滑動,發出刺耳的聲響,唇邊的微笑更冷、更陰邪。「那就順便幫她穿吧!」
嬤嬤不知從何處拿來一根五寸長的金針,不懷好意的靠近喜兒。其余的人則是將喜兒死命的接住,不讓她移動分毫。
恐懼像是巨大的魔爪,牢牢的抓住她的胸口,讓她幾乎沒有辦法呼吸。費盡了力氣掙扎,卻怎麼也掙不開嬤嬤們的手。猶記得小時候住在破草廬的老婆婆告訴她,沒有穿耳的女孩下輩予還會是奴才,那時她沖動得想自己拿針在耳朵上穿幾個洞,好月兌離奴才的宿命。然而如今,她恐懼得只想逃。
正在慌亂時,拿著金針的嬤嬤上前來,用指頭用力搓揉喜兒的左耳。搓得潔白的耳朵開始泛紅發燙。不留情的拿起金針,狠狠的一針穿過。
劇烈的疼痛迎面襲來,喜兒尖叫一聲,感覺耳朵像是被撕裂般。她的身子往後一仰,幸虧被四個嬤嬤扶住,不然大概已經摔下木椅。
「住手、住手,我不要了。」她喊叫著,強忍著不流下淚來。
「怎麼,忍不住嗎?想當千金小姐,這可是必須的。」幫她穿耳的嬤嬤冷言冷請道,在她的右耳又搓揉了幾下,也是一針直過。
喜兒疼得眼中淚花亂轉,此刻她幾乎願意付出十年的性命,只求能夠月兌離這些嬤嬤的魔掌。在最危急的時刻,她無可抑制的想起衛殞星,差點要開口喊出他的名字求救。
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深深的烙在她的神魂中,使得她在急難時就只能想起他。
那天在偏廳,他不是曾經出面救過她嗎?當他阻止王潔月的責打時,有一股暖流滑過她的心間,那是感受到被疼寵的甜蜜。然而,現在她如此的痛苦,他又在哪里呢?
穿過的耳流淌著微量的鮮血,嬤嬤取來鉛粉涂上,簡單的止血,又在傷口上揉了揉,拿了一副翠羽寶珥給她戴上。
沉重的寶珥使得傷口更加疼痛,喜兒不敢再搖晃頭部。兩耳火燒般的疼痛著,輕晃頭都,就感覺寶珥的重量在撕扯脆弱的傷口。她看著圍在身邊的嬤嬤們,開始懷疑自己會死在這些人手中。
接著另一個嬤嬤取來準備好的一匹白綾,搬了個矮凳,在喜兒的腿前坐下,以利落的手法將白綾從中撕開。嬤嬤先將喜兒的右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褪去了她足上的綾襪,灑些白礬在她的足縫內,將五個腳趾緊緊靠在一塊兒,之後用力的將腳面曲作彎弓狀
喜兒疼得直冒冷汗,右腳疼得像是已經被銳利的刀劍削去般,她再也忍不住,奮力踢動著雙腿。從小就打雜跑腿,她的力氣可不是一般千金小姐比得上的,嬤嬤們沒有防備,被她掙月兌開來。
她踢倒了兩個嬤嬤,笨拙的跳下木椅。被折拗的右腳在觸地的瞬間,疼得讓她差點要以為此刻踩的不是平地而是刀山。
「該死的,給我欄下來。」王潔月正愉快的欣賞著好戲,怎麼容得了好戲的主角月兌逃?
喜兒顛跛的逃到門邊,狼狽不堪的披散長發。身上的衣衫全亂了,她恐懼得無法理會,只想著要快些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她再也不敢奢求什麼,再也不會對纏足有什麼幻想,只要能夠逃出去,就算是要讓她回去做跑腿丫鬟都行。
撲在雕花木門上,她用力極打著。「來人啊,快點來救我,我不要纏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喊叫著,像是被追到絕境的人,用盡所有的力氣捶打。但是門上覆著厚厚的錦被,她的呼救聲全然被阻絕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