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乎那個自己刻意偽裝出來的柔弱嗎?她望著鏡中那個脂粉不施、卻仍舊艷麗的女子。沉默了許久許久,終于咬咬牙下定決心。
她寧願欺騙他,也不要冒險失去他。反正都欺騙了這麼多年,她還不是瞞天過海的騙過所有人?總有一天會遠離特務的生活,回到平靜的生活,她要牢牢的系住他,讓這種淡而難斷的情緣延續下去,有一天當她成為他的妻,自然也會褪去特務的身分,那些過去是可以被湮滅的。
手指滑到溫潤的紅唇旁,她一下子用牙齒咬住了手指。牙齒小而靈巧,像是小動物般銳利。她看中了目標,就從沒有失手過。
「任務人員」的身分不能據實以告,又不願冷君臨知道她的特殊職業,潔綾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繼續隱瞞下去,她有足夠的自信,相信自己的偽裝沒有絲毫破綻。而至于「暗夜」的雷厲風,她也不打算放手。
「天使」勢必要與冷君臨暫時糾纏下去了。
☆☆☆
悶熱的夏季夜晚,木槿花在牆邊綻放,羞怯的探出嫣紅的面容來,關不住門欄內的綠意盎然。
潔綾抱著滿懷的論文,緩慢的走回自家庭院。參考用的書籍重得像是石塊,壓得她手臂酸疼。在這種大熱天里扎起土氣的麻花辮,不只是讓一頭黑緞似的長發顯得松散凌亂,更讓她的頭皮無法抑止的發癢,而臉上那副超大的眼鏡框更阻礙了她的視線。
這種裝扮是為了給四周的人強烈的刻板印象,人們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給了他們刻板印象,要欺騙就變得易如反掌了。十年來沒有人質問過她時常夜不歸營的原因,他們全都相信她的說辭,相信她是為了中文研究所的論文忙得焦頭爛額。
「這麼晚才回家嗎?」一個男性低沉的嗓音傳來,像是從最深的地底傳來的呼喚。
她笨拙的想要回頭,習慣性的去踩自己過長的裙擺,手中的論文散落在空中,像是夏季夜里一場溫柔的雪,一雙黝黑的男性堅實手臂穩穩地擁抱了她即將頹然倒地的身子。
這是假裝跌倒唯一的好處,可以正大光明的依偎在他懷抱里。熾熱的體溫透過衣料,從他的胸膛燙慰了她的肌膚,接觸後的戰栗令她有些神魂顛倒,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屏住呼吸幾秒鐘,臉馬上變得嫣紅。
冷君臨攙扶她的身子,呼吸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那種味道與木槿花的濃烈香氣混合,變得不太明顯。
「你怎麼會站在這里?」她抬起頭,看進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楮里,看見她已經習慣的溫柔。
冷君臨摟抱的雙手不願輕易松開,試探她驚慌的程度,索性繼續擁著她,表面上是不希望她再摔著,私心里卻想多貼近她。這個嬌弱的女子,一次的觸踫就能吹皺心里的那池春水,他的心被不知名的絲線纏繞著。
「剛從警局回來,還沒進門就看見你從巷口那頭走過來,乾脆站在這里等你。」他簡單的說,放在她腰間的手無意識的撫模著,換來她一陣明顯的顫抖。
「最近幾天你好像很忙,總是接近午夜才看見你回家。」潔綾低垂下長長的眼睫毛,遮蔽流轉的目光。她知道他在忙著調查雷厲風的下落,還一邊咬牙切齒的到處調查天使。
她也沒閑著,雷厲風跑得不見人影,她把被逮著的郭明義交給其他特務整治,打算套出雷厲風在台灣的落腳處。再者,她也發現冷君臨追查「暗夜」有一年多的時間,搜集的資料十分完整,要是能夠拿到那些資料,要擒拿雷厲風可以說是探囊取物。
「啊,你在窺伺我?」他低下頭,難得的露出微笑。
她盡責的扮演害羞的角色,拚命的搖頭。「我只是剛好最近也都比較晚回家,看見你房間過了午夜才會亮起燈光,所以我猜測你最近在忙。」她不疾不徐的說謊。
「是有些忙,一件案子頗為棘手。」他的臉色又變得陰沉,想到數日的調查未果,手勁不自覺的加重。
她因為突然的痛楚而驚呼一聲,身子本能的瑟縮,卻只是更往他懷抱里靠近,身體幾乎與他相貼,她仰起頭看著他,感覺到他的呼吸。這是一個鐵錚錚的昂然漢子,值得女人依靠與依戀,自小她的眼光就沒有出過錯。
只是,她不是普通女子,盲目的依賴不適用于她。
「抱歉。」他連忙松手,安撫似的輕輕撫模過那柔軟的腰肢,倒有些像是情人間的。
身體之間的熨燙讓他一時之間也呆愣了,陷溺在那雙琥珀色的眼楮里,有某種東西埋藏得很深很深,他想看清,卻感受到某種勾魂攝魄的誘惑,無形卻又牢靠,撒下了天羅地網,讓他無處可逃。
「你在煩惱些什麼?」她緩慢地問,現在臉上的紅暈可不是假裝出來的,她也因為眼前的接觸而迷亂了神智。
冷家的男人在外表上無可挑剔,高大的外形與深刻的五官,四兄弟各有特色,展露在冷君臨身上的特質近似黑暗,高深莫測的黑眸像是午夜的天空,冰冷而嚴峻的氣質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許這就是長官屬意他多次進入黑市交易所臥底的原因,如此黑暗的特質,跟一般的刑警相去甚遠,倒跟許多高級犯罪者有幾分神似。
對女人而言,那種黑暗的特質造成了他無可比擬的性魅力,這樣的男人,一旦燃燒起來又是何種模樣?女人們躍躍欲試,不由自主的在他身邊流連。
除了柳家的幾個女孩之外,沒幾個女人有幸能見到他的微笑。對于笨拙害羞的潔綾,他更是照顧有加。
「那些無關緊要。」他搖搖頭,受不了誘惑的低下頭,更加靠近她的臉龐。
「但是那些事情明顯的困擾了你。」她沒有回避的意思,腦子里甚至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這一刻她不是特務人員,只是一個單純關心自己男人的女人。
「困擾我的是警局里天天有人在問,那天把別人整得月兌光褲子送醫院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他們想請你到警局里去做逼供的工作。」他點點她的鼻子,模樣親昵。他不願意多提工作的事情,在心里總認為單純如潔綾是不會了解那些案件的復雜。
她垂下眼瞼,壓抑下唇邊的笑意。「我只是希望能夠私下和解。」
「以你那種方法,他不肯和解的話,大概沒有辦法活著走出警局。」難得的,男性的薄唇彎成一個笑容,有點寵溺與愛憐。
「我並不是有意的。」她口是心非的說道,深吸一口氣將手掌平放在他胸膛上。
在他看來是凝聚勇氣的深呼吸,其實是想克制住自己的竊喜。
潔綾多年以來習慣了他的存在,真正的需索會揭穿自己的偽裝,本能的想靠近他的身軀。
這十年來他始終保護著她,在任何一對身心正常的男女之間,綿長的情誼沒有發展成另一種親昵,反而會顯得匪夷所思。這些歲月里,試探性的牽過彼此的手,也在某些時候淺啄過幾個輕柔的物。
這樣的關系是最平凡的愛情,平淡卻難斷。冷君臨不曾更深一步的需索,甚至連他都不願意承認,自己邊牢記著那個聰慧到有些狡詐的女孩。與潔綾之間的情火無法熱烈燃燒,或許就是因為她過于單純的模樣,在他心里她是純潔的天使,禁不起太多的驚擾……
天使。那雙紫色的眼眸像是在嘲弄。
他過度熱烈的擁抱懷里的女子,感受到那身夸張裝扮下的美妙身軀,身段柔軟得宛如水造的,只有溫暖與芬芳,細致的皮膚在他的摩挲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