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縣城做什麼?」這次問的時候,他的口氣稍微溫和些。
「我是來自李家莊隔壁村的都兒嶺,前些日子,听到你們大舉逮捕了李家莊所有男丁……可有此事?」
「有,我們逮捕的是亂黨,他們企圖殺害我們日本皇軍,該殺!」佐藤回答的既冷酷也堅決。
書堯心神一凜,「他們都已經死了嗎?」
看到他急切的態度,佐藤狐疑的看著他──「你為什麼那樣關心此事?」
「因為我妻子的姊夫是李家莊的人,被你們抓了起來。」
佐藤皺了一下眉頭,「他是亂黨?」
「不!他不是,他只是個平實的莊稼漢子,平時耕田種地,是個老實人絕對不可能是亂黨。」其實就算亂也應該,不應該的是你們這些入侵者書,堯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能救出無辜的人當然先決的條件,他們要能平安的先讓自己出來。
佐藤再次細看著他,「你們兩個進縣城來就是為了這事?」
「是的。」他坦然直視的回答。
也不曉得是不是書堯的態度打動了他,還是因為用日語交談勿緣故,使那個中尉對書堯頗有好感,於是他命人將他們兩人放下,暫時關進牢中,並給不、食物,問了書堯姊夫的名字後,準備查明,便走了出去。
直到此時,他們兩人才得以坐了下來,也一直到此刻,書堯才準許自己稍微放松下來,誰知這一松懈,頓覺得全身骨頭像要散掉以,痛苦的不得了。
「你這招不錯,讓他們暫時不虐待我們。」羅平忍著痛,用輕如呼吸的聲音說道。
老天!這些該殺千刀的日本人有夠狠,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他們毒打一頓,要他們招!招什麼呀?他們只是來看縣城情況,了解一下被抓的人受了什麼樣的處置,當然,有機會的話,再殺他們幾個日本軍來泄憤一下……最後一點,自然是死也不能招,反正他們也沒什麼特殊身分,也不是什麼情報人員,也不隸屬哪一個單位,唯一能招的,那就是他們是中國人──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書堯扯出一個稱不上是笑的微笑,老天!現在全身的肌肉家要散了般。「緩兵之計。」他輕聲說道。
「緩兵之計」?羅平愣了一下,他們要為誰緩兵?現在這種情況下,除非那個日本軍官大發慈悲將他們放出來,要不,想走出這個牢籠,就只有靠國軍收復這個縣城才有辦法──但以目前國軍節節敗退,並將收復重點放在具重要地位的城市的戰略而言,才沒空理這個小縣城,所以根本不可行,那剩下的就只有奇跡。
接連兩天的折騰了來,他們兩人身心都受到前所未有的折磨,因此沒過一會,兩人便昏睡了過去,書允在完全陷入黑暗前,腦中盡是他愛妻的倩形。
君蓮!
☆☆☆
君蓮的心顫了一下,書堯!是他在呼喚她嗎?她抬頭望著窗外無雲的天空,一種莫名的釋然刷過她全身,他還活著!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肯定,但她就是知道。
隨著連夜趕路,他們一行四人,在太陽升起前趕到了縣城。此處對他們而言再熟悉不過,因此輕易閃躲掉巡邏頻密的日軍來到一處無人的房子內,做為暫時的棲身之地。
在街道上活動的人較往日減少許多,但是比起前些日子,日軍剛佔領時的那份死寂的冷清,又多一分熱鬧,雖然被佔領,但日子還是要過,人總得要想法子繼續活下去。
榮伯和徐三喬裝出去探听消息,得知日軍將抓來的人關在兩處,一處是城中的關帝廟,被用來當作臨時囚房,一處則是以前縣的警察所,在關帝廟關的多是李家莊的人而新近抓到的兩名男子則被關在警察所中。
新近抓到的兩名男子!
「一定是書堯和羅平他們。」朱敏琦興奮地說道。現在她整個人改扮男裝,整張瞼涂得髒污,好似一個頑皮的小男孩,「他們都還活著吧?」她急切地問道。
徐三看了這個姑娘一眼「應該是還活著,目前為止,除了听到有人因為逃跑失敗被當場抓到槍斃以外,還沒听到有誰死掉……至少最近一、兩天沒有,不過……」
「不過什麼……」真是急煞人。
「應該都被修理得很慘。」徐三說出旁人見到的景象,為了讓人承認是反賊,日軍用了很多酷刑──用鞭子把人打得半死,用火燒過的熱鐵烙在人身上……教人听了發指。
君蓮握緊拳頭,把急涌而上的酸楚和痛苦硬是壓下去,現在不是心疼激動的時候,而是要想該如何順利把人救出來。
朱敏琦看到君蓮的表情,整個人嚇了一跳。老天,這是她知道的那個鄉下女孩嗎?全身所散發出的那股冷肅殺意,令人敬畏。
稍後,君蓮把自己扮成一個乞丐,走到日軍用來做為臨時辦公室的房子外觀察。那是一楝兩層樓的房子警衛稱得上森嚴,全樓上下大概有二十個人左右,其他日軍多分散在縣城四周看守,連關帝廟那也大約只有十人。
君蓮衡量一下情況之後,便慢慢走回去,臨走前,她仔細看著那兩層樓房,書堯就往那楝房子中,而且若是沒猜錯的話應當就是關往地下室的牢房中。
書堯!等著我啊!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
在許下這如誓言般的承諾後,她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君蓮!
一直閉著眼楮沉思的書堯突然睜開眼楮,他強忍著痛站了起來,望著往牢房上方一處大約只有一個頭大小的天窗,那兒是原先就有的,用來疏通牢房的空氣。
被他的舉動驚醒,羅平不解的看著他,「怎麼了?」
「我……好像听到君蓮的聲音。」書堯不大確定的說道。
「哎呀!她怎麼可能會在這?你呀!想她想瘋了。」羅平撇撤嘴說道。真是羨慕他,可以這樣想著一個完全屬於自已的女人,而自已所懸念的那個女人,只怕一點都不會想到自己。
書堯沒有說話,難道真的是太想念她了,以致產生錯覺?可是為什麼在剛剛那一刻他覺得君蓮離他好近,好像就在他身邊,他深知妻子從不按牌理出牌,在得知他被抓的消息,會有什麼反應呢?一種莫名的期待和擔憂同時升起──她可千萬別做出什麼傻事呀!
這時,腳步聲傳來,有數人正往這走來,一個日本兵打開牢房,獨獨將書堯帶了出去。
「你們要對他干嘛?」羅不顧不得疼,他沖到欄桿上大聲問道,
那個日本兵只是拿起槍托往欄桿上重重敲了一下,示意他安靜別吵,然後就把書堯帶走了。
天呀!他們要對他做什麼?羅平不安的想道。
☆☆☆
出人意料地,書堯被迎進一間辦公室中,佐藤正等著他。
「請坐!」他命人將他手上的鏈子解開,並讓他坐下,同時還親自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禮數之周到,今人毛骨悚然。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書堯不動聲色的默默看著他。
「我們找到你姊夫李德了。」
書堯謹慎地看著他,「他人如何?」
「還活著。」
書堯松口氣,「謝謝你告訴我這項消息,不過……他可以被放出來嗎?」
佐藤帶有深意的看著他,「可以是可以,畢竟他沒有犯什麼錯,不過……想跟你談條件。」
他的表情令書堯提高警覺起來,「什麼條件?」
這時傳來敲門聲,一個日本兵走了進來,他將一份牛皮紙袋交給佐藤之後,小聲的在佐藤耳邊說了起來,書堯假裝不在意他們,到處東看西看,可是耳朵卻豎著,依稀可捕捉到「極機密」、「布軍」等字眼,隨後那個小兵行個禮後便退了出去,而佐藤則隨手將那份文件放進抽屜,然後才又坐回書堯前面,直接的開口,「我想請你為我們皇軍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