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少爺也太無法無天了,」情兒安慰著︰「雙姑娘寬心,公子必定能幫你帶回天定的。」
听著更漏聲,已近二更。子虛問道︰「不知孫大少什麼時候客散?」
情兒側著頭。「往例總要二更時分會散席,但公子今天既與兩位有約,想來也不會就擱太久……啊,公子回來了!」
听見廳前有些微聲響,情兒出門去迎,果然就是孫大少。
孫大少看來滿面春風,一點倦意也無,他一拱手︰「久候了,我已經吩咐備車,隨時可以走。」
雙成已經迫不及待,畢竟天定的安危要緊。「我們現在就走吧!」
情兒為孫大少備妥用物,系上絲緞斗蓬,滿眼盡是關切。「更深露重,是不是讓情兒隨行侍候……」
「不,」孫大少不等情兒說完。「你還是留下為妙。給我準備好一杯核桃酪就行了,我回來馬上要喝的。」
馬車獵獵奔馳,雙成翹首盼望,巴不得立刻飛到李家;孫大少則閉目養神,居然是話最少的子虛首先打破沉靜。
「其實情兒姑娘思慮縝密,心細如發,帶她同來或許幫助很大,總比讓她去弄什麼核桃酪來得強。」
孫大少本來閉著眼,聞言一嘆︰「這不需你說我也知道,不過我可不想冒這個險。」
他對著雙成努努嘴。「雙姑娘才被李永年瞥上一眼,你的麻煩就比天還大;要是情兒的容貌也被李永年那小子看見,我的麻煩就和你一般了。」
子虛聞言寬懷一笑,拍拍孫大少肩頭。「我到底沒有猜錯。大少,情兒姑娘是你的佳偶,盼你好好把握。」
「再說吧,我還不想太早被綁住。」孫大少調了個更舒服的坐姿。「人生貴適意啊。」雙成總算听懂了,卻對孫大少的話很不以為然。
「你早點娶了情兒豈不更好?你們的……呃,我是說人生苦豆,禁不起一再蹉跎的。」
「人生苦短?」孫大少嗤之以鼻︰「哈,你看我現在多快活!」
嘖!雙成就看不慣他的無賴樣,遂反唇相譏︰
「依我看,你是對自己信心不足,才不敢對情兒開口吧?說不定人家根本不喜歡你。」
孫大少冷笑著,直從鼻眼里哼氣︰「不是我夸口,只要是娘兒們,我就有本事擺平。」
這話又惹得雙成不服氣了,立刻還以顏色。你來我往,兩人不是斗嘴,卻愈斗愈認真,眼看就快在小車廂中打起來。
子虛看不下去了。「我說你們,該不會已經忘了我們的目的了吧?有興致玩這個,不如想想怎麼救人,」
「……那倒是。」雙成嘟著嘴同意。
「也好,」孫大少閉目。「省點力氣,等會兒留著跟李永年玩。」
「是嗎?」她反問︰「你有什麼計劃?」
「計劃?」孫大少輕蔑一笑。「不必了,李永年不是我的對手。」
好大的口氣!雙成正打算挖苦幾句,卻听孫大少悠然道︰「就算我對付不了李永年,子大夫也會有辦法收拾他的。」
以雙成和孫大少愛抬杠的個性,不管他說什麼,她本都該故意唱反調,把他譏得腦袋冒煙才是,但孫大少這話一說,她也不由得點頭同意。
「我的想法和你一樣。」
子虛卻笑了,就好像他從未听過這麼離譜的事似的。
「你們倆愛斗嘴,我拿你們沒辦法,但何苦鬧到我身上來呢?李永年是金陵一霸,如果連孫大少都壓制不了他,我一介凡夫又能拿他如何?」
孫大少定定地看著他,哈哈大笑廣你心里很清楚我並不是在說笑。子大夫,我自認識人眼光還不差,卻也從不敢輕斷你是什麼樣的人。你確實莫測高深得很,雖然你極力保持低凋,但可瞞不過我,你手上一定握著‘王牌’,而我實在很想知道那張‘王牌’是什麼。」
然而子虛臉上的笑容還是一點沒打折扣,卻多了幾分蕭索、疲憊︰「我只是個平凡人……」
「你越是強調這一點,就越證明你不是。」孫大少一擊掌!「我越來越想看你的‘王牌’了。天定被抓正是個好機會,能讓我拜見你的本領,嗯,或許我還該感謝李永年才對!」
至此,子虛第一次皺起眉頭,神情顯得既矛盾又痛苦,雙成莫名地心中一痛,已不忍去看他的表情。
「大少,你的意思該不會是不準備插手了吧?」
「我就是這個意思。」孫大少一挑眉。「而且你別以為我在說笑,你也該知道,我這人沒什麼事是不敢做的。」
雙成忍不住插口︰「你怎能出爾反爾?!」
孫大少卻是一臉無關緊要。「出爾反爾又怎樣?你可別告訴我你完全不好奇子大夫的秘密。」
她都替子虛發急了︰「再好奇也不該這樣的!」
子虛終于嘆口氣,緩緩開口了︰「大少,你這分明是在為難我了。如果我能從李永年手上救走天定,那又何必來找你幫忙呢?」
孫大少攤攤手,笑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我早想過了。我認為你不親自出手並不是因為你做不到,只是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其實可以輕易做到,所以你才須要一個大家公認有辦法的人來替你出面,而這個大家公認有能力、有氣魄、有膽識的人嘛……」
「當然就是孫大少你了。」子虛苦笑。「你確實看得夠透徹,唉,想不到莫愁湖才住了兩年,就不得不搬家了。」
孫大少卻又是一陣朗笑。「倒也不用急著搬。等會兒反正還是由我去和李永年談,你不用出去了。」
雙成又是一怔!「你剛才明明悅你打算袖手旁觀的。」
「那是隨便說說的嘛。」孫大少滿不在乎。「你們的事我既已一口答應,又怎可能自打嘴巴?之所以說不插手,只不過是想逼出子大夫的心思,好證明我的判斷沒有錯而已。」
就只為了……雙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真無聊。」這句話是她的肺腑之言。
「會嗎?」孫大少反問,做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不過我倒沒料到你會站在子大夫那邊;他的秘哨你本該比我好奇才對,以你的個性……唔,真奇怪。」
雙成板著臉打斷他︰「那只是因為我沒你那麼無聊!」
「別跟大少認真計較了,坐車嘛,閑著也是閑著,當然要找點消遣了。」子虛居然悠然一笑,為孫大少說起話來了。「他那句話也滿有道理。人生貴適意啊。」
第五章
月明星稀,薄霧輕飛,馬車終于來到李永年宅邸外。
金碧輝煌的李府大廳上,雙成第一次見到李永年。
李永年居然是個年歲和孫大少差不了多少的公子哥兒,只是相對于孫大少的玩世不恭,李永年又多了幾分深沉。雖然談不上是滿臉橫肉、目露凶光的類型,但他打量人的眼神,卻隱藏了一種評估獵物美味與否的殘忍。
見到李永年,真令雙成對天定的擔心達到了最高點。
打他們三人進人大廳,李永年的視線就一直沒有從雙成身上移開過,待他「終于」發現她身旁的孫大少,臉色驟變!孫大少的出現顯然大出他的意料,他的目光中甚至有著如臨大敵的戒慎緊張。
孫大少卻以欣賞的眼光看著他的表情,眼中滿是笑意。「怎麼?看到我,不歡迎?」
李永年回復了若無其事的神態。「豈敢,在下只是奇怪孫公子怎會突然駕臨而已。」
孫大少好整以暇地把玩手中褶扇。「也沒什麼,只是今晚我大宴城中顯貴,帖子是早在一個月前就發了的,當時你倒也答應得爽快,今日差人來告訴我你身體不適,不克參加。唉,席間少了你李大少爺可冷清得緊,因此呢,我特地來看看你到底是染了風寒還是怎麼著。喏,」他故意朝子虛一指。「我連大夫都給你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