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預料地,陸央庭說不出話來。高遠輝的唇狂肆地席卷她所有可以思考的空間,像休寂的火山瞬間爆發,炙熱的情感灼燙不堪,隨時會將彼此焚燒殆盡。然而,如飛蛾撲火般,沒有人願意結束,即使明知道可能會傷痕累累,仍寧願成為飛蛾,捕捉住一瞬的燦美,教此生不枉。「你真的想給我?」吻的盡頭,換來傷心的一問。
兩行清淚不止,路燈映進她模糊的雙眼,淒惻悲哀。
「對你而言,我存在的意義只是一具女人的身體,供你滿足的玩物?」
「不!」他大喊。因為愛她,才想要她,情不自禁的一吻,不該得到如此結論!她搖首,早已听不見他高聲的否認。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我愛上的男人為什麼偏偏是你?」
他心弦激烈數響,愣住的表情片刻後才有變化。
「什麼?!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他激動握牢她細肩。
「說為什麼會是你,還是說愛上你?對,我愛上你了!我他媽的什麼男人不去愛,卻愛上你這個無可救藥的男人。」高遠輝異常的驚訝,看在她眼里,成了無法接受她的解釋。「我無可救藥?」
她鎖實他深不可測的黑眸,不斷地後退。
「我是株草,但你只願永遠徜徉在森林里。」扔下話,她轉身,頭也不回地奔離。高遠輝足足征了半晌才回神,口中不停喃喃自語︰「可是……只有那株小草才懂我的心,才是我惟一的至愛啊!」
斑遠輝手執一束燦爛的白玫瑰,呆然佇立陸兌大門處。
「你說……她出國了?!」
「嗯……」陸韻庭滿月復困惑地打量他的神色與手中的玫瑰。
姐不過出國而已,輝哥怎麼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還有玫瑰……不會是送給姐的吧?「什麼時候的事?」他霍地抓住她的手,語氣急迫倉促。
她嚇到,趕緊回答︰「昨天晚上吧!她相親回來臉色好沉重,突然說她想出國散心,還不準我告訴任何人。」她停頓了會,望見高遠輝的表情,就像在問說︰那你為什麼告訴我?「可是你是姐的好朋友,我想應該沒有關系吧!」
斑遠輝露出失落的笑容,唇際是自嘲的無奈。
朋友?他想做的不只是朋友啊!
「是嗎?她就這麼走了……」沒有留下一絲消息,也不留給他機會,她打算徹底走出他的生命嗎?「我記得她搭的是今天下午兩點的飛機,所以現在應該已經出發了……」「你說什麼?」他睜圖眼,希望之光射進他心窩。「她不是昨晚走的?」「當然,她總得回住處整理行李什麼的。」她覺得輝哥似乎變笨了,這麼簡單的事情他想不到嗎?高遠輝急忙瞟瞟手表,時針、分針各指著十二與六。現在開車到機場,一定來得及。
「謝啦!小韻!」
「唉!等、等……」陸韻庭的呼喊並沒有停住他的腳步,反而換來轎車急駛遠去的引擎聲。陸韻庭沒好氣地嘆息。「坐哪班飛機、去哪個國家你都不知道,從何找起?」
陸央庭抬頭望著不斷閃爍的班次與時間,繼而挽首往視手中的機票。
耳畔環繞著人群紛雜的腳步聲與行李劃過地板的喀滋聲,安坐于椅的她成了看似最清閑的人。那個夜道出了她真實的情感,恐怕已經摧毀彼此長年的相安無事。
所以她想逃?或許吧!她一向厭惡逃避,可是如今她卻做了。
相較于對阿慧的永不放棄,為何她對阿輝的把握與自信如此脆弱?兩者的差異究竟在哪里?陸央庭嘆了口氣,想暫且拋卻雜亂的思維,喝點東西。打開皮包時,拉鏈不小心卡到腕上的手鏈,解開之後,她看著手鏈良久。這是阿輝用他第一份薪水送她的生日禮物,那時他們才大一,他為了獨立,決意半工半讀,不拿家里一毛錢。所以當她收到這樣的禮物時,頗為訝異,因為他光付學費、生活費等等就夠他傷腦筋,竟然還送了這麼一份貴重禮。她還記得當時他在陽明山上說的話︰「別小看這份禮物,我可是特意存下我的第一份薪水,準備買來送你的。」因為他們出生只差兩天,所以他們總是選在兩人生日的中間一起慶祝彼此的生日,地點大都在他們熟悉的陽明山。
多年來,如一日……
陸央庭漾起落寞的微笑。不過,今年開始,大概得畫下休止符了。
她撫模著手鏈,心底意外緩緩浮現她想要的答案。
這個答案其實存在已久了吧!她愛過阿慧,但充其量只是愛,當這份愛模糊甚至消失時,它頂多在心頭留下淺淺的痕跡。然而,阿輝不同。他們一起制造過太多回憶,幾乎可以說她呱呱墜地之際,他就走進她的生命,牽連著彼此。于是,情感關聯得太深刻,叫她來不及分辨自己真正對他的感覺到底屬于什麼——他是惟一一個即使分離,她依然永遠掛在心房、一輩子珍惜的人,他在她內心永遠保有一個獨佔且特殊的位置,縱使她至老至死也不變。
所以……她不希望因自己的情感而傷害到他,只好逃……
陸央庭解下鏈子,握在手心,胸口無可避免地陣陣疼痛。她以為最椎心難受的感覺在昨晚都消耗殆盡了,原來一想起還是會痛……她閉眼搖頭,意欲甩去所有的情緒。然一張眸,卻發現不遠處某個熟悉的人物朝她露齒淺笑,緩步而來。「堤娜,你……出國?」多久沒見面了,她們?
「我辭掉工作,想去日本散散心。」再見舊情人,堤娜仍是有些期待。「你呢?」「也是散心,好巧,我也到日本。」
堤娜順手抽起陸央庭的機票。「巧的過頭!你看,不僅同一班飛機,連座位都在一起,我們真有緣分。」
斑遠輝飛車來到機場,中途差點被交警攔下來。
雖是平常時候,機場進出的人潮依然不少于假日。
他在人群里拼命搜尋陸央庭的蹤影。
他絕對不能失去她,她還不知道他的心情,他不能讓她就此走出他的生命。他們的生命從二十六年前就緊密相連,過去不變,現在與未來也不該變。人海茫茫,高遠輝才忽然想到他忘了跟小韻要班次與航空公司。
他實在笨得可以!
不過,他並沒有懊惱太久,因為隨即他就望見一幕足以令他火冒三丈的景象。他沖上前,不問因由硬是分開相談甚歡的陸央庭與堤娜,兩人手中的機票因踫撞而落地。「輝哥!」提娜覺得莫名其妙,他怎麼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陸央庭更覺奇怪,他跑來這里干嗎?「阿輝,你來機場做什麼?出差?」咦?不對,他們報社好像沒有大到需要他跑國外新聞。「出差!」高遠輝頓覺無力,他千里迢迢奔來機場,她就不能給點羅曼蒂克的想法嗎?「我能出什麼差?倒是你們兩個……」他突然發現地上的機票,撿起一瞧,神色慎然,「很好嘛!準備跟舊情人共度生日?」「你在說什麼?」陸央庭听得糊涂。這家伙神經錯亂了?「我說錯了嗎?同一班次、同一地點,座位相連,這不是擺明你和她說好了?昨天才說愛我,今天就約好舊情人,你神通可真廣大!」高遠輝吃醋的口吻昭然若揭,然而陸央庭聞言瞬時一肚子火,壓根兒沒空分析他的語氣。她氣道︰「誰約好舊情人?你腦袋糊啦?我在你眼中就這麼一文不值?就算我約了提娜,關你何事?你根本沒有權利管我……」「跟我當然有關,因為我愛你!」鼓起勇氣、突如其來的表白,不僅怔了陸央庭與堤娜,連帶一些無聊人士也頻頻圍聚,準備觀看好戲。陸央庭含著震驚,退後了幾步。好一會兒,她才艱難地開口︰「你……你別開這種低級的玩笑……我知道,你還是想要……」「對,我就是想要你的第一次。」這話增多了在場圍觀人士的側目與私語,但他接下來的大膽更使人瞠目結舌。「不只第一次,你以後的每次每次我都要,你只準給我,我也只準要你。」紅潮一下子染上陸央庭的耳根子,她的臉頰發燒似的灼燙。大膽話她不是沒講過、沒听過,可是如阿輝這般,既難以招架而又無法抑止她內心泛溢的甜蜜,她卻未曾嘗試過。「這……這里是公共場合,請你……音量放小……」圍繞的人有增加的趨勢,陸央庭幾乎無顏抬起頭。「我不要放低音量,因為我要你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