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自己射中火狐的箭嗎?他吃驚地拿起那枝箭,火狐再怎麼靈通也不可能自己把箭拔出來呀!難道這林子里另有他人……
隨著思維的運轉,他的眼光在泥地上打滾的痕跡溜了一下,立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拿捏了八、九分,搜索的視線也迅速朝四方探望,果然在前面不遠處有個狂奔的身影,瞳孔當下迸出慍怒的火焰。
從沒有人膽敢私自放走他的獵物,這人是何方神聖?不僅偷放他的獵物,還妄想潛逃!
「攔截那個忤逆的盜賊!」他立刻指著奔逃的身影下令道。
隨從立即縱馬飛奔,朝那逃向海邊的身影追去。見侍從將那逃竄的逆賊團團圍在海邊的岩礁旁,天子昊好整以暇地讓跨下的馬緩緩踱過去。
當他看到緊靠岩石不住喘息的逆賊時,不由得感到訝異;那一頭一臉渾身的污泥看不出輪廓,但那單薄而奇怪的裝束卻將女性特有的玲瓏線條表露無遺……
是個女子?天子昊不由得皺起眉心。
「你是什麼人?」天子昊面色冷峻地問。
眼見這群騎馬的男人朝自己逼近,曉潮早已驚駭得說不出話,只能反射性地朝這岩石的斜面往後挪移著身子。
「是不是你放走了火狐?」見她不回答,天子昊的臉色更現冷厲。
滿臉泥灰的曉潮只是張著惶惑的雙眼,心慌地後退,意識全被眼前的重重殺機給震懾住了。
好大膽的女子!竟敢藐視他的問話!天子昊見這衣裝怪異的女子默不作聲,只一逕後退,不禁怒火漸升,隨即做了手勢,要隨從架好弓,將箭上弦。
「我再問你一次,」他看著直直退往岩石頂端的曉潮,聲色俱厲。「你從什麼地方來的?」
見這個沉聲喝問的男人神色森厲,其他人也殺氣騰騰地將上弦的箭頭指向她,駭懼的曉潮更忘了開口,往後縮退得更急。
天子昊見狀,更是勃然大怒,從沒人敢如此違拗他的命令,何況她還擅自放了他的火狐,光是這樣違逆的舉動就夠他要她用小命相抵了!
「放箭!」他冷冷下令。
一陣箭雨朝曉潮射去,天子昊驚訝地看見她迅捷轉身,朝海里一縱——
想藉此逃月兌?她放了屬于他的火狐,他便要她償命!何況她是不知從哪兒潛入的盜賊!
「立刻準備船隊!」他望著她的墜落處,決然地命令。「非要逮到這個惡賊不可!不準有誤!」
不一會兒,天子昊已下馬上船,十來艘氣派非凡的大船迅即在海面上分散,展開搜尋的工作。
幾經巡緝,站在船頭上的天子昊在不遠處乍見一個探出海面的頭顱,當下架箭上弦,拉弓待發。
逆賊,死期到矣!
天子昊正要放箭之際,見到那被海水褪去污泥的容貌,卻不禁一怔。
哪兒來的絕色紅顏?青翠的黛眉下是清澈如水的眼眸,微翹的鼻尖下是不點而紅的美唇,雪白的皮膚在朝陽下竟呈半透明的潤澤……
驀地,他想起了古老的傳說——在破曉的潮聲中,海的女兒水化而生……
曉潮兒?難道這是真的?天子昊心念動搖地想起她一身奇怪的裝束,還有她在岩石上優美迅捷的一躍……眼前的小女子會是海的女兒嗎?
思緒流轉間,天子昊見她又一頭鑽進水里,忙回過神來,指示各船鎖定目標,不管她是不是曉潮兒,她既然私放他追獵已久的火狐,他就絕不放過她!
「撒網!」他決然下令。
在網撈起之際,天子昊滿意地看見陷落網中,徒然掙扎的曼妙身影,不意想起新寵艷姬雲蘿。
不知眼前這絕子與美艷妖嬈的雲蘿相比如何?他隨性地思索著,頓時興起了一個游戲似的念頭。
「傳令下去,」想到這里,他隨口吩咐隨從。「今晚設宴,大家同樂。」
倘若這女子的美貌賽過雲蘿,他便將她留在身邊;要是不及雲蘿的艷麗,他便要她的小命,做為擅自私放火狐的刑罰!
***
曉潮弄不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會像被追獵的獸般無處可藏,為什麼又會像受困的魚般陷落網中,逃不掉、掙不開!
現在,又被一群女子不問情由地扔進一池暖熱的水中,被服侍著沐浴……
這群侍女們為她沐浴完畢之後,七手八腳地擦淨她濕漉漉的身子,套上棉布衣袍;一語不發地推擁著她走進廳堂。
陣陣樂聲與笑鬧喧嘩的聲音在她被推進來之際頓住,曉潮定楮望去,驚懼地屏住氣息看著靠壁而坐的男女,廳的中央還有一群載歌載舞的女子。
曉潮還來不及細看,身後的女子便簇擁著她往前走去。廳堂上原先表演的歌舞伎倏地散開,只留下她一人不知所措地立在那里,惶惶地感覺四方投來議論紛紛的眼光。
「你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威權並重的聲音令她反射性地抬頭,曉潮這才發現這個高高坐在廳堂盡頭,身著白袍的男子,竟是那在海邊下令要殺她的人!
他是誰?她又在什麼地方?
半晌,她動了動微顫的唇,聲音才瑟瑟顫顫地自喉間傳出。「這……這是什麼地方?」
好大膽的女子!不僅毫無恭敬之意,竟還反問他這是什麼地方!天子昊微揚起薄有怒意的劍眉,但銳利如鷹的眼光卻不覺打量起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那濃密烏黑的長發有如碧海波浪,迷蒙幽柔的眼眸有如夢幻雲霧,雪白光滑的肌膚有如晨葉凝露,灩紅欲滴的唇瓣有如紅梅初綻。
那棉布衣袍竟遮不住那柔媚萬千的麗質!後宮數千佳麗竟也無一人能與之相比,就連身旁這數千選一的美女雲蘿也黯然失色!瞧這水樣般的嬌俏模樣,難道她真是海的女兒?天子昊心念驚嘆地回轉,臉上的神情卻冷峻依舊。
「回答我的話!」他下意識抑住心底的贊嘆,加重語氣中的威儀。
「我……」面對天子昊的威厲與四周攏上來的猜疑眼光,曉潮惶駭地抱住手臂,無力地跪坐在地,完全想不起自己是誰。「……我……不知道……」
天子竟賜予這來歷不明的女子細棉布袍!倚偎在天子昊身旁的雲蘿冷眼瞧著畏怯的曉潮,雖然天子尚未明確顯示意向,但應穿「粗麻衣」的女奴竟有侍姬所穿的「棉袍」,這太離譜了!而且在其他人眼神中,她也看到難掩的驚嘆。
危險!她得趁著天子心意未決之前趕緊除掉這不知從何冒出的女子才行!
「好大的膽子!」想到這里,雲蘿隨即喝道。「在天子面前,態度竟如此放肆!來人!還不快把這冒犯聖顏的女奴拉出去斬首!」
「慢著!」不待侍從有所行動,天子昊便懶懶出聲,並橫睨了雲蘿一眼,明顯地責怪她的多事。
「王——」雲蘿倚恃著天子昊對自己寵愛有加,撒嬌地噘起嘴。
出乎她的意料,天子昊並沒有如往常般給她縱容的微笑,反而將眼光放在瑟縮在廳堂中央的無名女子。
她究竟是誰?天子昊瞬也不瞬地盯視著茫然若失的絕色紅顏。雖然她藐視了他的問題,但她眼眸中迷失的無辜著實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教他不覺隱去眉間的慍怒,胸中卻生起一撫那嬌女敕無瑕臉龐的。
剎那間,他忽略了身旁雲蘿妖嬈的魅惑,當下決定今晚就要這個在海中捕獲的獵物。就算她是海的女兒,屬于他也是應該的,因為他是天之子!
「來人!把她帶到寢宮!」他漫不經心地吩咐。
寢宮?隨侍在旁的雲蘿大驚失色,這表示今晚天子要這個無名女奴侍寢!不行!她不能讓這女奴搶走她受寵一身、高高在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