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就是她殘酷剝奪他自由的實例。天哪!天理何在?一位超級頂尖的殺手,居然會栽在一個黃毛丫頭的手中?
「就這里?」他們在一條人跡罕至的海岸公路旁停下,拍岸浪濤聲及遼闊的大海,使段靖一顆埋怨、疲累的心為之舒暢。「不錯嘛!人就是該活在這樣美麗的大自然的懷抱里,這才真的叫活過。唉!這里一定沒有無聊的恩恩怨怨,也難怪你媽咪不願回台北。」
「哼!世間若沒了恩怨,那第一個要餓死的人就是殺手——」她消遣過後,側身指著一座山的山頭。「那才是我媽咪住的地方,因為車子上不去,我們得把車子停在前面的村落里。」
「你是說——我們得走路上山?」段靖笑得很勉強。「沒開我玩笑吧?」
她神情詭詐地搖著頭,雙手輕松一攤。「其實也不遠嘛!」
「你這‘不遠’到底有多遠?」瞧那飄著薄霧的青翠山頭,不遠才怪哩!
「你不要那麼多廢話行不行?也許趕在天黑以前我們可以抵達。」她俏然、眯眼一笑。
沒搞錯吧?現在才剛過中午,在天黑以前到達?那不就是說,他們還有五個鐘頭的山路要走?媽咪呀!饒了他吧!他寧可放棄這反璞歸真的大好時機,而選擇回台北呼吸那污濁的空氣。
「喂,你是男孩子耶!而且還說是什麼殺手!這麼沒用,我看該給你取蚌外號,叫軟腳殺手。」她不屑地噘嘴咕噥,深深地吸了口氣,綻放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亢奮嚷叫︰「走吧!運氣好的話,或許我們還趕得上吃一頓豐盛的晚餐哩!」
唉,他又被設計了!
第五章
暮色為一片翠綠的山林灑染幽幽柔柔的丹紅霞光,這幅寧靜山林之暮靄霞色是最佳的催眠師,看得段靖陶醉忘我,不但洗滌了他疲累的心靈,也治療了他兩腿酸麻的痛楚。
這真是大自然玄奧的神奇力量;殺手這個職業,不只讓他殺了人,同時也殺死自己的靈魂;面對這自然的真,他敏銳感受到自己死去的靈魂再度充滿豐沛的活力,像是乍然被喚醒了過來。
他是那麼的感動,幾乎要放聲痛哭,原來他的心靈並沒有死,只是懦弱地一味逃避、不敢面對自己罷了。
「怎麼了,殺手?」慕容伶嬌喘連連,卻還有余力消遣人哩!「哼!原來殺手的兩條腿,根本就是多余的。難道你在執行任務時,一點都不需要玩官兵捉強盜的游戲嗎?」
「殺手靠的是過人的智慧,還有就是一身的好槍法。」他尋了一塊大石坐下。「讓我和心里的自己好好敘敘舊,享受一下這快被我遺忘了的感動吧!」
「喂,你該不會累得腦子缺氧而語無倫次吧?」瞧他胡言亂語的,都不曉得在說些什麼。
「問你個好玩又好笑的問題——你曾經被自己感動過嗎?」段靖有說不出的舒暢,這感覺讓他想放聲大叫。
「被自己感動?」慕容伶還真差些要大笑,這確實是個好玩的問題;她斜側小腦袋,好一副認真思考樣,不斷轉動著骨碌碌、亮澄澄的大眼楮,沉思老半天,突然興奮地大叫一聲︰「有——有,真的有耶!」她那孩童般天真無邪的雀躍神情,是因段靖被她的大叫聲嚇了一跳,還是……「記得那是我八、九歲的時候,只是八、九歲嘛!你知道的,那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媽咪一向很少把我和老姐獨自丟在家里,但那回媽咪不曉得辦什麼事去了,竟把我們倆留在家里;而偏又湊巧,爹地的仇家找上門來,他們因為找不著爹地、媽咪,那些殺千刀的,良心讓狗給啃了的無賴,居然見我老姐長得漂亮,就想帶我姐走!真的,那時我老姐雖然只是十二歲,可已經是個小美人了……」
段靖 哧一笑,眼前的她,仿佛真是一位八、九歲的天真小娃兒,不月兌稚氣的神態上,卻有著不可忽視的認真神情,真逗人!
「你笑什麼?」她這麼認真地訴說,這家伙竟然像當笑話看似的!
「沒什麼,繼續——」段靖忍住笑意,好讓她有繼續說下去的興致。
她沒好氣地撇了唇角,隨即又眉飛色舞、激動亢奮地進入她最高潮的重頭戲。
「我老姐從小生性柔弱、膽怯,我可不一樣,如凶神惡煞的我,可一點也沒把他們放在眼里。說了你可能不信,那時我便毅然挺身保護我老姐,他們瞎了狗眼,還以為我年紀小好欺侮,誰知我二話不說,掄起木棒便朝他們「那塊兒」每人賞他一棍,痛得他們臉色發綠,連個痛都叫不出聲。」
段靖那簡直要扭成一團的怪里笑容,好似自己也深受其害似的,隨後又放聲發笑,笑得淚水都要流出來了。「我相信、我絕對相信!」只是沒想到,原來這蠻橫任性的小魔女,在孩童時候便已凶悍、潑辣得夠嗆人了。
「當時我真為自己的勇氣而感動。」她好不驕傲。
「佩服,佩服,不過——為了一位無辜女子而與趙天傲結上梁子,這等行俠仗義的義舉,你不會為自己而感動嗎?」
「我老爹稱之為‘麻煩’,而我卻認為這是件每個人踫見了都會插手管的事,只是不巧正好被我遇上,因此談不上有什麼好值得感動的。」她灑月兌,說得理直氣壯。
對于她,他有更進一步的認識了;她,不只是愛耍脾氣的大小姐,那嫉惡如仇的凜然正氣,還有那好似用不完的充沛活力,自然散發出她爽直不矯作的嬌俏氣息,像是有股劇烈的魔力在吸引著他。
他之所以會糊里糊涂接下這份像是保鏢,又像是保姆,更像個貼身佣人的工作,大概就是被她那股魔力給騙了,如今,想翻身都難嘍!
「談談你吧!是怎麼才干殺手這行業的?以你的相貌及體型,做個影星都強過殺手。」慕容伶道。
「這算是對我的贊美嗎?那你認為,我當了演員後,適合演什麼角色?槍神?賭神?還是叼根牙簽耍酷的小馬哥?」
「007電影沒找你當主角真可惜哦!’’她不客氣揶揄他道,「我看你只適合做殺不死人的軟腳殺手。」
苞這小魔女抬杠斗嘴,他肯定撈不到便宜。「其實,我怎麼也沒想到我會以殺手為職業。」
「哼!難道還是被逼的不成?我只听說過有逼良為娼的,可沒听過被逼著去殺人的。人嘛!吧壞事總有一堆自以為無奈的藉口,尤其是壞男人。」慕容伶不屑地冷言。
段靖嘴角浮上淡笑。「我曾是國際秘密特警的干探,不受任何國家法律管轄,擁有特殺令,專門被訓練來對付橫行國際問的恐怖份子,以及凶殘的惡徒。」
「哇,好帥哦!酷斃了!」慕容伶仰慕死了。
「有什麼好的?我是個香港人,但當我進入特警隊後,我個人的所有資料全被銷毀,也就是說,‘段靖’這個人在那時候便自這世上消失了,我只有執行任務時的代號。」
「那不成了幽靈人口嗎?」
段靖沉默半晌,感傷地說︰「這輩子我絕對忘不了那悲慘的情景,也是我最後一次的執行任務——我們為了追捕一名大毒梟,從墨西哥跟蹤到加拿大溫哥華,就在一個華人社區,我們決定要采取行動,沒想到那個王八蛋居然帶了炸藥,挾持一棟公寓里的住戶做人質;我根本不曉得他手上到底有多少名人質,更沒想到那王八蛋是個沒人性的狂徒,在幾次營救人質行動失敗後,我決定來個硬踫硬,以解決長時間的對峙。沒想到那王八蛋竟真的引爆炸彈,結果,十三名人質無一幸存——這次事件,全是因為我一時的個人英雄主義作祟,才會害死了十三條無辜的人命。」他的眼角有淚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