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撞上胸口。「可……可不可以取消?」他可是那種一緊張,舌頭就會打結的人。
姚芳瑜嚴肅的表情,顯然是無轉圜的余地。
他無力的心全癱了!什麼亢奮、愉悅的心情全給搞砸了,沒想到生意談成前跟談成後,都得付出痛苦的代價。
「放心,講稿我會替你擬;上了台,只要多點表情,照本宣科就行了。」這是她所能表現的「溫柔、體貼」;令他意外的是,她心血來潮地說︰「我們已經好久沒一起吃晚飯了。吃完飯我們再上街去,順便替你挑幾件像樣的衣服;老看你穿那麼幾件,你不膩,我都快看膩了。」
這算是老佛爺心花怒放,犒賞他的吧!當然,他向來沒有拒絕的權利。
「對了,合約書呢?我拿去交給審核部門,我們也好早點離開公司,這樣就可以多些時間找一家你喜歡的餐廳。」
他喜歡的餐廳?想得美哦!向來這些全是女強人替他作主的——他的選擇權在認識她時就被剝奪了。
不過,官家寶還是得意地將皮箱擺上辦公桌。當他喜滋滋打開後,陡地嚇得整個人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箱子里是什麼東西?合約書呢?哇,乖乖隆地咚!皮箱底層怎麼會有一疊疊千元大鈔?肯定有百來萬的數目。
他目瞪口呆,嚇得眼楮發直,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回事,哪來這些巨款?合約書呢?」姚芳瑜亦感到驚詫萬分。
他無法解釋,還真希望能有個人來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坦白說,那筆巨款,還真教他眼楮發亮呢!這輩子他從沒見過這麼大筆的現金。
姚芳瑜到底還是冷靜了點,點點數目後,整整五百萬不差,又同時發現一封信函——
是慕容仇的所有背景資料,還特別注明「閱後即刻銷毀,不許留存」。
「慕容仇?不就是青龍企業集團的董事長嗎?這是怎麼回事?」姚芳瑜百思不得其解。
‘啊!」官家寶大叫︰「一定是在飯店門口拿錯皮箱了——事情是這樣的,我和客戶簽完合約後,在門口和一名男子相撞,當時我們的手提箱完全一樣,大概是在那時候,我拿錯了手提箱。」
姚芳瑜意外地沒責怪他的糊涂,蹙眉陷入令人費解的凝思里。
「是我一時高興,粗心大意,你想罵就罵個痛快吧!」官家寶低下頭等待訓話。
她沒理他,思忖著︰「咱們和青龍企業的生意始終做不下來,也許可以因為這樣,讓他們因感激而和我們做生意,這是歪打正著的商機,絕不能錯過。」
因禍得福?他松了口氣,真走運!
「那我們的晚餐——」
「就依你。」
他可不敢奢望能依他,只要不泡湯就阿彌陀佛,萬幸了!
×××
下午茶時間,餐廳的客人寥寥可數,浪漫的音樂.柔和昏幽的燈光,是個值得用慵懶的心情去享受的陶然、悠閑的午後。
不過,角落一桌看似不善、神色不安的幾名客人,極不協調地破壞了這兒閑雅的氣氛。
段靖的位子離他們不遠,他獨自悠哉地翻閱報紙。卻用眼角余光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的隔壁桌坐的是姚芳瑜,一身艷麗、時髦打扮,打從這只花蝴蝶步進餐廳起,便成了大家驚艷的焦點;段靖還為了她,冷落了報紙好些時候。
不過她是朵長滿了刺、而且也未必聞得到花香的花,中看不中用!段靖閱女無數,似乎不消幾眼便將姚芳瑜這朵花貶得一文不值了。
她進來大概五分鐘還不到,不過從她頻頻看表的神情上,可以知道她現在的心情是極度的不耐與氣惱;幾乎扭成一團的怒容,完全破壞了她那致命的迷人艷麗。
她那張扭曲的怒容,每過一秒便有另一種不同變化的表情,猶如一座活火山,在爆發前夕,多變且詭異。
闢家寶慌慌張張地趕了進來,顯得有些狼狽。
「你遲到四分又過二十七秒。」姚芳瑜立刻將她那張怒容凍結起來。
「對不起,剛才發生了——」小車禍,還搞得一身狼狽,但他沒有解釋的機會與權利。
「事後的道歉,只是無意義的推諉之詞,你難道不知道嗎?我最痛恨做錯了事還找理由。」
闢家寶愧然不語。
哇!不過才遲到幾分鐘而已嘛!活似罪不可赦,犯了什麼殺頭大罪似的,段靖听得想笑。
服務生過來,遞上了兩份菜單,姚芳瑜沒看地擺上桌,瞪著官家寶認真地看著菜單的模樣。
他有了決定,但還是禮貌性地尊重女士。「芳瑜,你想吃什麼?」
姚芳瑜板著臉孔不語。
「先生,麻煩你給我——一」
「我已經替你點了牛小排。」果然,姚芳瑜早替他點了菜。
闢家寶沒有錯愕之意,而他也只能微笑接受。反正他已經習慣了她的擅作主張了;但他也逐漸感受到這不再是種體貼,開始有種不被尊重的窩囊感,偏就沒有抗議的勇氣。
是怕失去她嗎?
「看看你,穿得邋里邋遢的,都那麼大的人了,連個衣服都不會穿。」姚芳瑜厭惡地說,「家寶,我們認識都兩年了,你凡事都要我替你操心打點,如果沒有我,真不曉得你的日子要怎麼過。」哇,三娘教子!
闢家寶不語,是他已經習慣了姚芳瑜對他所打點的一切,以及不斷的數落嗎?不,他很清楚,自己並非不懂得照顧自己,也不是沒有主見,只是「愛」使他強迫自己要依姚芳瑜的喜好而改變自己。
只是他開始對這份無法掌握的愛產生懷疑,他甚至有如惡夢驚醒般訝然發現,姚芳瑜似乎不再是他的親密愛人,倒像是好管閑事的大姐,甚至是愛嘮叨的母親。
他現在所愛的,不再是一份男歡女愛的愛情了嗎?
她遞給他一條花哨的條紋領帶,數落道︰「這條領帶是剛才在百貨公司替你挑的,你每次老是喜歡那種土得不像樣的領帶,好像老頭子似的,真受不了;待會兒到化妝室把它換了吧!」
他無奈收下。其實他現在所打的那條素藍色領帶並不難看,但偏就不合姚芳瑜的口味,而他就非得強迫自己扮演姚芳瑜心目中的官家寶。
自從認識了姚芳瑜後,他已經快忘了原來官家寶的模樣,因此,他變得快不認識自己了。
他從化妝室里出來,不自在地扯著剛換上的花哨條紋領帶;段靖多事地直瞅著他瞧,顯得對姚芳瑜的審美角度深不以為然。
唉!盲目的愛情,居然使一個男人活得這般沒尊嚴!
「不喜歡我為你挑的領帶?」
「沒——不是,很好、很好看,只是……」官家寶虛應著;他喜歡才怪哩!
「有什麼話就快說,你知道我最討厭說話吞吞吐吐的。」姚芳瑜不悅地說。
「我們都已經認識兩年了,家里的人……」
姚芳瑜一副從喉間看進他心底似的。「你能不能有點自己的主見?每回都是家里家里的,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干嘛老推給你家里?存心給我壓力是不是?」
「不,我沒這意思。」
「你以為我不想結婚啊?但你告訴我,我們現在憑什麼結婚?要我養你嗎?以你現在的收入,你拿什麼養我?」
姚芳瑜趾高氣昂的德行,連段靖都看不過去了,真想過去甩給她一記耳光,但——這又關他啥屁事!
不,那耳光是該給那男人的,男人的尊嚴全被他蹂躪得體無完膚,他幾乎要懷疑.他是個男人嗎?
段靖無心再觀看這場無聊的愛情戲,為了手提箱被掉包的事,重新與他接頭的人至今仍未出現。他打算埋單走人,陡地,餐廳門口傳來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