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頭來皇後娘娘還是將她們賞了人,已對咱們不構成威脅,你又何需耿耿于懷?」方萱梅道。
回宮後她听說番女已出了宮,一點也不覺痛癢。畢竟,比起寵冠後宮的皇後娘娘,她又何足道哉?既然後宮一切全听娘娘安排,她便無權置喙,倒是她的好姊妹年蓉似乎挺介意皇上寵幸誰,至今仍念念不忘此事。也難怪,後宮哪個女人不是如此?
可惜皇上的恩寵只降于區區幾人,而當紅的就只文皇後和方昭儀兩人而已。教年蓉如何不羨不妒?
「好啦!番女滾就滾了,皇上好象也不將她們放在心上,才會由得皇後娘娘將她們賞賜他人。」年蓉轉過頭來,「那麼,金雀宮的民家女子呢?.連皇後娘娘都嫉妒了,你好象還是無動于衷?」
方萱梅出宮不多久,陽廷煜也東巡至泰山祭天去了,回程還攜了個不知名的民家女子,沒來得及封妃封婿,就先賜她住進金雀宮,空前得寵的態勢,較方萱梅有過之而無不及,連皇後娘娘都冒著觸怒龍顏的風險,急得私下放逐了那名民家女,趕她出宮,更別說引得其它嬪妃嘩然了。
傳說方萱梅也極度不滿,拒絕了其它嬪妃的造訪。年蓉卻眼見她的淡然,像是一點也不著急,才知傳聞有誤,她不禁佩服起方萱梅。在這爾虞我詐的後宮中,態度如此淡泊,卻仍能得到皇上的寵愛,怎說方萱梅不是幸運到了極點?
教年蓉如何不羨不妒?
「誰說我無動于衷了?」方萱梅低著頭道︰「身為皇上的人,就該知道分寸,皇上寵幸誰,咱們有權力說話嗎?」話中裝滿了無奈。
陽廷煜東巡祭天攜民女回宮後,主持了科舉盛事,殿試放榜當晚也正是方萱梅回宮時。當方萱梅得知那金雀宮民家女的得寵事跡後,民家女已遭皇後娘娘的放逐,根本輪不到方萱梅來插手此事,所以外界傳言她閉門不見是正在氣頭上,又是傳擰了,其實她當時並不在宮中。
事後得知,方萱梅確實也有些介意,只是皇上行事高深莫測,是不是真寵那民家女,還是個問題哩!她微微皺眉暗忖,就像皇上待她那般……
瞧方萱梅終于動了根寒毛,年蓉感到有些滿意。
「唉!怎麼說,你都比我有出息。咱們同是選侍出身,你呢已是昭儀,近來還能陪皇上上朝會,眼看離封妃的日子不遠了,我呢?至今還是個小小選侍,皇上恐怕連我的名字都沒印象……」年蓉嘆口氣,「你說,上天是不是很不公平?」
「也許,哪天皇上興起,也會輪到你的。」方萱梅安慰著。
「那會是多久以後?」年蓉苦著臉。
那會是多久以後?已成後宮眾妃嬪心中的共同疑問了,當然也包括方萱梅。
是啊!那會是多久以後?她不也曾質疑自己遙遙無期的封妃之日?瞧同時入宮的好友,仍舊痴痴守著低微的選侍之位,而她卻已在算計妃位,總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然而,真要如此等下去嗎?
「前日我進了天牢去探見皇後娘娘。」年蓉沒說自己行賄獄卒才得以入內,「娘娘毒害太後的罪,眼看是難洗清了。」她注意著方萱梅的反應,「娘娘要是定了罪,後位勢必不保,一旦後位虛空,萱梅,依順序你就是後位的當然人選了!」她的語氣也跟著激動起來。
「娘娘不可能謀殺太後,我不信。」方萱梅搖頭。
「不信也得信,事實擺在眼前,娘娘都幾乎認罪了呢!」年蓉有些幸災樂禍,「獨寵了那麼久,終于落到今天的下場,也算老天有眼!」
方萱梅看著她的嘴臉,不由得心中毛骨煉然。
她從未見過年蓉這副模樣……
「我不是說你。」意識到她的反感,年蓉忙著解釋︰「你不覺得娘娘的氣焰太高了嗎?前陣子頻頻拿喬,連大小朝會都不出席,真不曉得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提起一個階下囚皇後,她的語氣愈來愈不尊敬。
娘娘真的已認罪了?方萱梅其實並不討厭她呢!
「你不高興嗎?你是最有可能的皇後人選哪!」年蓉的雙眼發亮,宛若皇後人選便是她。
若真如此,更能讓逝去的父親高興。方萱梅瞬間有絲心動,隨即放棄妄想。
一想起皇上曾向她請益如何討娘娘歡心,方萱梅很難期待皇上對娘娘的寵愛,會在娘娘定了罪後便順利轉移至她的身上。因為,倘使受皇上寵愛的程度,真就像後宮嬪妃的級位,可輕易定出深淺等級來,那麼無疑的,僅次于文皇後的她——方昭儀,其間還有長遠的四妃之位遙遙阻隔著,由不得她一次跨越過寬廣的橫溝,順利跳升至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後位,否則,她不會至今仍是個昭儀。
皇上對真正心愛的女人不會小氣,瞧他對皇後娘娘的態度便知了。
尤其在她已無資格獲得皇上寵愛的此刻,更不敢妄想一步登天。
方萱梅從瞬間的美夢中清醒。
「還是別作夢了,我認為娘娘不可能定罪。」方萱梅笑著搖頭。她不信文皇後有罪,即使有,皇上也會想法子為她月兌罪,她絕對相信皇上會如此。
「你還真是客氣了。」年蓉輕嘆,「人人都盼著的好運,你倒是不怎麼高興它降臨。」
「不該是我的,最好不要妄想。」方萱梅幽幽道,不知勸的是自己還是年蓉。
她只盼封個妃,告慰父親在天之靈,就滿足了。
「那麼,這個好運就讓給我,好嗎?」年蓉凝視她。
「讓給你?」怎麼讓?
年蓉撫上方萱梅不解的女敕白臉蛋。
「你想想,除去文皇後和你方昭儀,接下來會輪到誰填後位呢?郭婕好?連舞涓?鄭娛靈?陸美人?戚才人?」她將後宮女子們的嬪級記得一清二楚。「如果就連這五嬪都消失,接下來,豈不就輪到那八十多名選侍了?」
「一共八十多人,競爭還是很激烈啊!」方萱梅隱隱覺得年蓉的神色有些不對。
「總比前頭還排了一堆,永遠也輪不到的好!」年蓉的臉色與聲音遽厲,撫上她臉頰的手無預警地往她脖子後一兜,另一手便緊緊扣上她的咽喉,教方萱梅呼喊不得。
「你……咳……」方萱梅漲紅了臉。
「好妹妹,別害怕,我不會殺你,也舍不得殺你,殺你還得處理尸體,姊姊我的膽子很小,不敢哪!」年蓉的笑容散放柔光,「我會安排你出宮去,送你到個永難翻身的地方,一勞永逸。就算你月兌了身,皇上也不會再要你,不會再信你了,到時我會讓皇上只信我而已。」
「放開我……」她是什麼意思?
方萱梅眼前發昏,掙扎間听著年蓉續道︰「至于其它五嬪,我會想法子一一處理掉,感謝三王爺造反,宮里頭一團亂,我有的是下手機會。」她的手又是一緊。
「唔……」方萱梅一口氣積在喉頭,喘不過來。她突然想起常州刺史之女出身的年蓉是後宮唯一文武雙全的女子……
「上天既然不公平,我就自個兒定公平!從當初我因喚錯郭婕妤的嬪級,卻連避都不敢避而白白捱了一巴掌開始,後位就是我唯一目標了,我要獨攬皇上寵愛,然後讓所有人都不能欺負我。別怪我,好妹妹,你不也曾承認過我才貌略勝于你?所以,你難道不感到慚愧?你憑什麼得寵?你這天之驕子又豈知我日日盼著皇上垂幸的孤獨之苦呢?我定要討個公平!」
失去意識前,方萱梅依稀听到年蓉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