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大看不憤而插口。
「與你無關。」這回他是對著江老大說的。
江老大氣的哇哇大叫︰「你這是什麼意思?」
鐘清流冷冷地,默不作聲地回過頭,舉步離去,將她們的不滿遠遠拋在視線之外,眼不見為淨。
何必如此?想避開的只有伊人一個,他卻決絕地一次得罪了兩人,不留一點情分。
他管不了這麼多了!敝他吧!他沒忘了自己是個差勁透頂的渾蛋,是個爛得徹底的壞種,不值得伊人留戀。
「等等!我有話要說!」環秋卷起袖子,撩高裙子,擺出一副「我跟你誓不甘休」的模樣,倉皇追了出去。
直是不擇手段的窮追猛打啊!
江老大收了聲口哨。乖乖隆地咚!真精采的風月戲。看情形故事似乎不太單純,除了鐘泉流,再加上雲兒和鐘清流的「朋友關系」,可有好戲看了。
不過,這會是喜劇還是悲劇?這些人都是她的朋友,她不希望這是出悲劇,悲劇不是她期待的好戲。
江老大興奮的心情,又緩緩低落了下來。
***
「喂!阿清?你等等!」
幸虧江家園林寬廣,環秋來得及在鐘清流踏出江家大門前將他攔住。
她喘吁吁地追上鐘清流,伸手擋在他面前,阻住他的去路。管他是洞庭帝王、天皇老子,就算是閻王爺也一樣,她要留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讓開。」
「不要!」
鐘清流加重了口氣︰「讓開!」
「這麼晚了,你還要去見劉蔚雲?」環秋瞪著他。
鐘清流那兩道劍眉幾乎皺在一起,像要互相砍殺一番,怒氣已被點燃。「你是怎麼知道的?」他並不是要去見她,而是氣憤環秋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今天看到你站在私塾之前,偷看人家夫子的漂亮老婆。你羞不羞啊?」
環秋的不滿也被挑起,氣憤之余,將白天所見搬了出來。
「你跟蹤我?」鐘清流的額角爆出青筋。
環秋為自己喊冤︰「沒有!人家夫妻是江老大的朋友,我們正要去找他們,誰曉得你鬼鬼祟祟躲在一旁,不巧被我看見。誰跟蹤你!」
鐘清流怒氣稍緩,隨即便要離開。
「等一下!你寧可去見那有夫之婦,見了我卻想跑,我就這麼不堪?還是你跟她舊情未了?」環秋終于眼眶淚花汪汪。
「不要瞎猜,我跟她沒有關系。」他不自覺聲音柔了許多。
「沒有關系?你的「墳」上還留著她的字呢!難道她以為你死了?所以改嫁?」
環秋抹抹眼淚。
阿清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心思隨著她的淚花而顫顫擺動,蕩氣回腸。
「說對一半。她是以為我死了,但她從來沒嫁我,不能算改嫁。」不知不覺間,他泄漏了死守多年的心事。
「那何以她自稱是你的妾……」環秋淚未流盡,好奇心便忙著蘇醒。
「聊慰我為了救她而墜崖,生死不明,好讓我這痴人痴夢,能有所報償。」他忍不住越說越多。
「所以你至今未曾出現在她的眼前,他們至今仍不曉得你還活著?為了什麼?你怕成為他們夫妻間的阻礙麼?」環秋敏銳地分析。
鐘清流背脊發涼地听著她說話。
「不對!看他們氣韻不凡,不家是小量之人,就算你曾經戀慕過劉蔚雲,也可以化情意為友誼,不至于不敢出現在他們面前吧?除非……」環秋往很壞的地方想去。
鐘清流閃爍冰冷極光的眼楮,漸漸起了怒火。她有何權力猜測的這樣準確?
「除非你和她「關系匪淺」!」環秋咬著牙道︰「除非你們之間的過往,深得足以動搖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她步步進逼,嫉妒與失落隱藏在怒意之下。
「住口!不許誹謗她的清白!」鐘清流忍不住吼道。
環秋刻意忽視他的怒氣,她早已被自己的怒氣吞噬。
「也不對!你不是會將心愛女人拱手讓人的君子。」環秋瞄著眼楮琢磨他︰「如果她和你有了什麼,你應該會不擇手段的將她奪回,甚至不會管她是否已經嫁人。」
這點,似乎和她有點像。
鐘清流的怒意漸漸被恐懼取代。這個女人是神是鬼?何以事情竟如她親眼所見,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這樣的了解他?
「除非……你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或者,她根本不愛你……」環秋繼續深探。
「不要猜了!」鐘清流大叫。
幽靜的江家園林,空曠寂靜,傳來的只有風聲,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園子里的這對男女,正在挑戰一段不堪的過往情事。
心愛的人不愛自己,被旁人點明,是既難忍受,也難堪透頂的事。鐘清流那受傷的眼神,令環秋涌起同病相憐的歉意。
「真對不起,我太多話了。」
只可惜,悶壓已久的怒氣,一鼓作氣地爆了開來,既火燙又灼人。他听不下任何道歉。「這輩子我只允許自己愧對一個女人,愛過一個女人,你是何方神聖,竟敢妄想探測我和她的關系?想取她而代之麼?」鐘清流的臉龐,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決裂,腳下步步朝她逼近。
這決裂,諷刺極了。環秋雖然早已表明心意,听他這麼當面提起,還是不自禁地紅了臉頰,心中隨之忐忑。他驀地伸手提起她的下顎,將之抬高,正對他的臉。
「就憑你?」
說完這句殺傷力十足的話,鐘清流無預警地攬進她的縴腰入懷,將她貼緊他的軀體,而後低頭狠狠攫奪了她紅艷溫軟的唇,並強迫她張口迎入他的舌。輕蔑地、霸氣地,與她抗拒的舌殺伐交戰著,沒有一絲溫存愛意,盡避她的唇是如何的甜美。
嘗她的唇,這不是第一次。前一次是性命交關之際,但同樣教他意亂情迷,教他舍不得放開。
在還來不及沉溺于她的溫暖深情前,鐘清流終究還是清醒地推開了她。
「如何?知道自己的斤兩了吧?」他輕佻地用手背抹抹唇,不知是故件曖昧還是不屑。
環秋撫著胸口,尚未平息狂亂的心跳,又被他冷酷狠毒的話打碎了心。她踉蹌後退一步。
「我要什麼女人沒有!就算得不到劉蔚雲,也輪不到你這生澀又不知羞的女人來暖我的床,懂了吧?你連我的肩都暖不了呢?」鐘清流對她再下猛藥,強迫自己也跟著吞下。
「你好樣的!你夠狠!鐘清流,我恨你!」咬牙切齒也不足以形容環秋的怒氣,說裂心撕肺,也不過如此了。
扭過頭去,將那可惡的容顏甩在背後,可止得了痛?
環秋咬著下唇,提起裙擺,倉皇地狼狽逃開。捂著口,她一路逼自己不要哭出聲,任淚水從指縫間滑落,點點滴滴灑落于地,混作翌日無名朝露。
她再也受不了了!他還能怎樣惡毒?她到底愛上的是個怎樣的魔鬼?一次次拒絕她不說,還如此狠心地重擊傷害她,存心將她打入地獄,又忍心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真夠絕!也夠毒!
這便是以往的鐘清流麼?簡直陌生得教人害怕,毒辣得讓人寒心。而她竟然還愛他愛得如此神魂顛倒,幾乎想傾盡其心!痴兒怨婦也不過如此!
心傷了,可恨的意識依然清醒。環秋飛奔回房,腦子依然該死的轉著,教她活生生地受著蝕心的痛。
蝕了的心,只剩個圓框,像個空心的環,可以扣住任何東西,就是扣不住那淙淙清流,只能眼睜睜地瞧著流水,穿越她空蕩如環的心,然後什麼也沒留下,便揚長而去,教她的空心更空心。
慶辛自已尚未付出所有吧!空心可以用旁的東西填滿的。她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