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啦!」三葉風南伸手扭著他的耳朵,將他拖進電梯。
「痛痛痛!」
就這樣,一群人被三葉風南半推半趕的離開醫療室。
留意到沒有離開打算的韓浩翔,另一名隊友開口輕喚︰「韓,你不走啊?」
「我……」他甫開口,卻在听見左側沒掩好的門後傳來的聲音時猛然一怔,琥珀色的眼眸因不敢置信而睜得好大。
眼見他的神色突然變得凝重,隊友擔心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韓浩翔搖搖頭,對他露出笑容,「你們先走吧,我忽然想起有些事要做。」
「那好吧,後天見了。」隊友也不再說些什麼,先行離去。
站在門外,韓浩翔的目光穿過門縫,落在醫療室內,那坐在病床上的嬌小人兒身上。
「小弦,對不起。」三葉弦太郎嗓音微啞,緊握的拳頭幾乎要刺出血來。
「又不關你的事,干嘛道歉?」張海弦將右腳拆下來的繃帶重新纏好,垂著頭的她讓人難以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她的語調像平常一樣,冷冷的,不帶情感的聲調起伏,彷佛沒有听見醫生所給的壞消息。
「可是……」
綁好繃帶又系上固定架,張海弦將鴨舌帽壓低,看向一直坐著不動的表哥問︰「要走了嗎?」
「小弦……」沒想到她會這樣平靜,三葉弦太郎開口想說些什麼,卻又怕鄉說多錯,他搔搔頭,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懊惱。「我……我換套衣服就可以走了。」
「快去吧,我想回家睡覺了。」張海弦拄著拐杖朝門口走去,手才觸上門把,黑瞳就自半掩的門縫撞上一個高大的男人,讓她陡然一怔,錯愕又詫異。
是他!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韓浩翔很快便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朝她微微一笑,「嗨!」
「嗯。」掩飾好自己的錯愕,張海弦冷冷淡淡地點頭,算是打招呼。
懊死的,怎麼總會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過上他?
「韓?!你怎麼會在這里?」三葉弦太郎同樣的意外,
「那些家伙本來想找你去喝酒,不過被風南趕走了。」韓浩翔回答他的疑問,一雙眼楮卻不由自主的鎖在張海弦身上。
空氣里的凝重氣氛讓他能輕易猜出得到的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但為什麼她會這麼的冷靜?反而三葉看起來比她還要沮喪。
「是喔,我可能沒辦法去了。」三葉弦太郎搔搔頭,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表妹,心里實在不放心。「韓,你陪小弦一下,我先去洗澡、換套衣服馬上過來。」
「好。」
在越過韓浩翔身邊時,三葉弦太郎以僅兩人能听見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聲道︰「不是好消息……」
目送好友的背影,韓浩翔目光一沉。
就連博克倫也沒有辦法嗎?
「你先走沒關系,我在這里等他就好。」張海弦冷然開口,神情仍舊是那樣的倨傲。
身材嬌小的她盡避臉蛋粉女敕稚氣,卻帶著一股逼人的傲氣,墨色的眼眸里通常不是有著興致缺缺的慵懶,就是閃爍著固執與倔強,非常極端的兩種神情。
頭一次,他在她的身邊感受到這麼濃重的……失落。
雖然她並沒有表露出來,但他卻敏感的發現那雙澄澈的眼眸里所蒙上的黯淡。
沒來由的沉重,像塊大石頭壓著他的胸口。
「沒關系,反正我也沒事做。」韓浩翔替她拿起背包,「走,我請妳喝咖啡。」
「我不喝咖啡。」現在的她什麼也不想做。
「妳想要繼續待在這個充滿藥水味的地方?」
是不想,但是她更加不想在自己精神最脆弱的時候有他作伴,就怕她會做出什麼丟臉的事。
「走啦,我的鼻子要受不了了。」他夸張地皺起俊臉。
看他那樣子,似乎真的很受不了刺鼻的藥水味,她也知道不讓他跟著,弦太郎肯定會對她嘮叨個沒完沒了……
也罷,反正她現在其實也不太想一個人。
越過他高大的身子步出醫療室,張海弦淡然地丟下一句話︰「我要喝可樂。」
「沒問題。」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到醫療室露台的自動販賣機,投入銅板後,韓浩翔將一罐冰涼的飲料拋向她,「給妳。」
「謝謝。」張海弦接過可樂,撐著拐杖來到圍欐前,眺望遠方。
傍晚起霧,身處在二十樓,映入她眼簾的,是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的城市。
真諷刺,就跟她的心情一樣。
韓浩翔靜靜的跟在她身邊,知道她不想說話也不勉強,只是小心留意著她的舉動。
「你為什麼會開始打球?」她突然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盡避她說得很輕很小聲,韓浩翔仍清楚听到了。
「因為我母親的關系。」背靠著圍欄,他抬頭望向灰暗的天空。「不然小時候最討厭體育的我絕對不可能會想要當球員。」
張海弦靜靜地听著,風吹起了她的發絲,遮掩著她臉上的表情。
「生了我四弟後,我媽媽得了很重的病,每天都要打針接受治療,經常處于昏睡的狀態,臉上也不再有笑容。」他說著,眼里有著淡淡的黯然。「我希望再讓她露出笑容,所以才開始玩美式足球。」
其實他並不愛運動,但他知道曾是美式足球隊隊員的母親十分懷念過往的日子,因此參加了校隊,只為博取她的歡心。
每當見到母親听聞自己學到新技巧和打贏比賽時所展現的笑容,他就覺得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
然而還來不及讓她看到自己踏上職業球壇,摘下勝利的獎杯,她就離開他了。
「不過,後來我已深深的喜歡上美式足球。」韓浩翔的口氣盡是滿足,「沒有什麼能比跟自己的隊友並肩作戰感覺更好了。」
「是嗎?」他所說的感覺她無法理解,不同于團體運動,打網球只有一個人孤軍奮戰。
將空罐子精準地投進回收桶里,韓浩翔靠到她的身邊,雙手放在圍欄上,與她一同往下看。「妳呢?為什麼會開始打網球?」
屬于他暖暖的氣息因為他的靠近而傳至,心里漾起微微的異樣,但很快就被張海弦忽略了。「沒什麼原因。」
「做什麼事都會有個原因吧?」他不放棄的追間。
她偏頭想了一下,「小時候要參加課外活動,我不喜歡眼別人一起,所以決定要參加網球或圍棋,最後選擇了網球。」
那個時候父親還大力反對,說女孩子就該選擇文靜一點的活動,她卻因為這樣而更加堅持。
如果真的要說有什麼原因,大概是她個性中的叛逆因子作祟吧,越被反對她就越固執。
想起塵封的往事,張海弦的眼神變得黯淡。
因為這個堅持,她愛上了網球,因此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她還能夠再次執起球拍,在球場上奔跑流汗嗎?
已經忘了博克倫是她看過的第幾個醫生了,但每一次所得到的,都是讓她失望的答案。
她從來就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還記得初出道時,大家都說她個子小不適合當運動員,她就證明給全世界看,就算自己不高不壯,也一樣可以拿下世界第一的頭餃。
從來,她就是個不服輸的人,這一次,她連努力的機會也沒有就要被逼著棄權了嗎?
真的是時候該學會放棄了嗎?
「從小就這麼不合群?小孩子不都應該喜歡熱熱鬧鬧,與同學一起對抗敵人嗎?」
偏頭瞥他一眼,張海弦揚起唇角,「比起連手合作,我更想看到同學被我痛宰的樣子。」
「真像妳會做的事。」韓浩翔忍不住笑了,幾乎能夠想象其它小朋友輸得不甘心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