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家都是醫生?」雖覺他心態可議,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心作祟。
「除了我和麼妹不是,我們家總共有八個醫生,科別多的可以開家小型醫院。」
「這麼多!」我咋舌。
「毋需驚訝,我父親多金又多情,娶了兩個老婆,子息出口當然然較平常家庭多。」
「你……怎麼沒學醫?」我本來想問他是大老婆還是小老婆所出,但及時想起我和他初識未久,那麼隱私的問題還是別踫為佳。」我是說,你們家那麼多醫生,你怎麼沒受影響也去讀醫,你父親不會覺得失望嗎?」
「我父親沒那麼遵奉傳統,他沒要求我一定得繼承衣缽。」
「也對,反正你們家孩子多醫生也多,少你一個從醫也不會怎樣。不過,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呀?」說了半天,這才是我想知道的,我很好奇,昨日提出那個」邪惡論」的完美先生,會不會像一般富家子弟,一守著家中的金山銀礦無所事事。
「小鮑司,沒什麼值得好提的。」
這麼謙虛的口氣倒出乎我的想像之外了。」生意不好嗎?」
「我不會那麼想。她。潛力十足。」
「沒倒閉之前,所有的企業主都會這麼說自己的公司。」我講話一點也不客氣。
「小姐——你很悲觀喔。」他抬起頭專注地望著我,似乎對我的觀點不感苟同。
「我實話實說。」
「都像你這麼想,台灣的經濟奇跡大概將成神話。」
「不會,我們台灣人拼得很,神話恐怕得再延續個二十年!」
「原來你是愛拼才會贏的信徒。」
「我不幻想什麼都不做,金塊就會從天而降。」踏實正巧是我的優點之一。
「哈!沒人會那樣想,除非他笨得不知道被金塊砸到頭其實是很痛的。」
我被他的話逗笑了,沒想到他的血液里還有一點點幽默的細胞,看來,這人也是不難相處的,我昨天可能是因為心情不佳,才對他有偏見吧。
「那你呢?你擁護的信條又是什麼?」談得愈深入,我對完美先生愈好奇,我發現他腦袋風里不僅沒裝稻草,還滿漢全席,滿有料的。」你舍電梯而走樓梯,該不會是’艾米許文化’的信徒?」艾米許人是從歐洲移居北美的清教徒,他們提倡簡樸生活,拒用科技用品,包括現代人不可或缺的電力。
「哈哈,你的想像力真豐富!」他渾厚的聲音朗朗笑開,听起來愉快極了。
「小妹妹,你究竟幾歲,這麼天真怎麼能夠領導一家公司?」
「我十九——」不對,他叫我小妹妹,又知道我有一間小鮑司,那他……
「你才十九歲?」他雙眉間打了好幾個摺。
「你、你一直知道我是昨天使壞臉色給你看的那個人呀?」他驚訝我更驚訝,我還以為他是因為我今天的」美色」才停下來幫我的耶。
「我當然認得你。才一天的時間,難道你不認得我了?」
「呃,我……」要是讓完美先生知道我壤心地揣測過他的善舉是因為貪圖美色,他一定會笑我膚淺又自戀。」我認得你呀,不然怎麼放心把腳交給一個密醫看!」我說得理直氣壯,其實是在掩飾心虛。
他听見又大笑,彷佛我說了一個笑話。
我紅著臉問他︰」有那麼好笑嗎?」
「你很可愛。」
「我可愛?」我伸出食指點向自己的鼻子,半是高興半是不可相信。」我爸以前老是說我太過早熟,沒有一點同齡女孩該有的稚氣,你居然認為我可愛?」
「你的確很可愛呀。」他給我一個溫煦如春的微笑,然後道︰」好了,你動動腳,看還痛不痛。」
原來,趁我們聊天時他已解決了我不適的腳,我因分心談話,絲毫不覺疼痛,
我猜他大概知道我怕疼得緊,所以才一直和我講話以分我的心吧。思及此,我對他不禁起了感激之心,昨天那個在我眼中討人厭的傲慢家伙,霎時變成天字第一號善人。
「謝謝你。」我轉了一下腳踝,果真不痛了。」你怎麼那麼厲害?」
「我有陣子迷上美式足球,身上免不了帶些小傷,我二哥看不過去就傳授我一些治療的秘法,省得我天天找他報到。」
「你踢足球啊?」我睨—眼他身做肩闊的體魄,推測他的好身材足因為勤於運動的結果。
「念書時的興趣罷了。」
「那現在呢?」
「現在只有時間爬爬樓梯,沒空到運動場廝殺了。」
哦,這說明了我為何能連著兩天在這兒遇上他?
「好,既然不痛了,你要不要穿上鞋子?」他拾起我擱在一旁的高跟鞋問我。
「當然要。」我可沒打算光著腳丫子進公司,那太丟臉了。
正當我想伸手拿過鞋子時,完美先生卻十分紳士地將鞋置於我足前,等著我把腳套進去。
我想沒有任何形容詞能描述我現在的感覺!
他那麼溫柔體貼、英俊又完美,端著母親挑選的鞋,像個王子般優雅地蹲在我身前,睬著他帥氣的臉龐,有一刻,我錯覺自己來到了童話世界,化身成為仙度瑞拉,彷佛只要將腳一伸,幸福就會翩然而至……
「謝謝。」我的聲音有些抖,腳怎麼樣就是套不進鞋。
「小事一樁,不用客氣。」他大概看不過我老半天還穿不好鞋,索性伸出另一只手撐著我的腳踝,三兩下就幫我穿好。
這下我的臉可紅了,他一定覺得我很笨吧,連鞋都不會穿!
「走吧。雖然身為老板,遲到還是不好。」
替我拿過公事包,他扶我站起來,配合著我蝸行的速度,向上踱去。
他和我的腳步聲喀喀地在樓梯間響起,因為鞋子的緣故,我爬得比昨天吃力.
因此縱然有好多事想問完美先生,也不敢分心開口。我專汪地留立忌著自己的腳步.
小心爬樓梯,怕一恍神又來個一跤,丟臉連丟兩次。
「如果要走樓梯,就別穿太高的鞋子。」當我听見他這麼說時,我發現我們已經到了六樓,那表示我們該分道揚鑣了。
「嗯,我會去買新鞋。」我望著他,呆呆地說。
他向我揮揮手,轉身要走。
「等一等.」我突然開日叫住他。
「還有事嗎?」他揚起好看的眉毛問我。
「你……你還沒告訴我,你擁護的信條是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喚住他,慌亂中,我想起方才未完的話題。
「如你能夢想,就能做到。——WaltDisney的信念,也是我深信不移的真理。」
「如果你能夢想,就能做到……」喃喃隨著他念,我心深深受撼,望著他幽黑迷人的雙眸,我發現自己醉淪陷在兩泓深潭中。
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
接下來的三個禮拜,我幾乎天天在樓梯間踫見完美先生。
並非我們倆緣分特別深,而是我按照頭兩天遇到他的時間,每天早上八點半出門,八點四十分到達公司,幸運地,他正巧是那種依固定時間上班的人,所以,我才得以時常踫見他。
有時候,進了樓梯間听到他的腳步聲在一兩個樓層之間我會快步追上去和他道聲早安;有時候,當我抵達時樓梯間還空蕩蕩的沒有何聲響,我就會走得很慢很慢,直到他出現越過我—我才會恢復正常速度和他走上一段。
那陣子我正努力學習如何經營公司,被繁雜的商務搞得極為頭痛,每天早上和完美先生的相逢成了我一天中最愉快的事。不過,每當他看見我時,他僅客氣地與我寒暄幾句,然後便像個紳士般靜默地爬他的樓梯,不再像之前樣與我聊些有的沒的,我有些失望,但也不敢主動問太多,因為我怕他嫌我煩就不走樓梯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