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雪妍毫不考慮道︰「我去求她。」
醉仙境內一處青蔥茂盛的樹林中有一幢清雅的小木屋,那便是喜婆的住所。眾人抵達時,正見一個駝背的老太婆從屋內走出來。
「真是稀客。」白發下一雙看盡世事的眼閃著精明。
「喜婆,別來無恙?您老人家的耳朵還是一樣聰靈。」楊舞柔拱手寒暄。
瞄了下楊舞柔身後的人以及轎中陷入昏迷的男子,她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直說吧。」
「喜婆真是爽快,晚輩也不拐彎抹角。晚輩有一事相求,還望喜婆幫忙,晚輩自當感激不盡。」
「要我解毒,是吧?」她淡然道。
不訝異她的回答,楊舞柔笑著說︰「喜婆果然好眼力。」
「他與我非親非故,且非羅剎盟之人,我為何要救?」
齊雪妍低聲下氣的開口,「求您救救他。」
「喔,正主兒終于肯出聲了。」喜婆嘲諷道。
「求您救他……」不理會她的嘲諷,齊雪妍再次道。
「無利于我,我為何要救?」
「喜婆,莫非您無力醫治,才說這些推托之詞?」楊舞柔挑眉一笑。
「哼!舞姬,你還是一樣冰雪聰明,懂得對我用激將法。」
喜婆冷哼一聲走到轎旁,執起耿毅桓的手把脈,接著運功封住他身上數個重要穴道。
「他是中了一種奇毒,為制毒者以身喂養。此毒滲入人體的速度極快,中毒的人不到片刻便會陷入昏迷,若三天內無法得到解藥,皮膚就會漸漸潰爛,直至氣絕身亡。這毒僅在古書上記載過,並未有人研制成功,我喜婆活了這麼大把歲數,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是何人下的毒?」
「是苗族人。」齊雪妍答道。
「喜婆,可有藥解?」楊舞柔急問。
「有,但十分費神。」喜婆收回手,道︰「我已經封住他身上數個大穴,命暫時保住了。舞姬,你是否還對我喜婆的能耐心存懷疑?」
「晚輩不敢。」楊舞柔回道。
「好了,該證明的也已證明,你們請回吧。」她轉身欲回小木屋。
「我求求您,救救他!」齊雪妍「咚」的一聲跪下來,「只要您肯救他,我願意答應您任何條件。」
「嘖,這男人竟然讓一向高傲的閻王下跪,他對你很重要吧?是你的情人嗎?」喜婆問,「他可真是好本事,讓冷血閻王動了情,願意為他輕賤自己。」
「求您救救他。」齊雪妍只是重復著。
喜婆挑眉,刻薄的說︰「天下人皆不是好東西,尤其男人。你為他付出那麼多,難道他會懂得回報?」
「我不求回報。」
「天下烏鴉一般黑,就算你為了他不顧性命,他也不會永遠地把心放在你身上。」
「他不同。」
「男人全都是一個樣!」喜婆怒罵,隨即面色一凜,「好,我救他,不過,我有個條件,救醒他之後,你要離開中原七年,不再見他,倘若七年後他仍將你放在心上,我便相信他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值得。」轉身進屋前,她又撂下一句,「我就叫你瞧瞧何謂男人!」
「你瞧,現在像不像當日你救我的情形?」齊雪妍的素手撫上了耿毅桓的臉,「易地而處,我才體會到你當時的心急如焚,而我居然還假寐不醒讓你擔憂,這會兒,你是不是在回敬我當時的狠心?」
床上的他臉色日漸紅潤,雖然還未蘇醒,但明顯看得出已無大礙。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沒有小時候的那段回憶,我必定會同你們一樣有愛人的能力,知道什麼是愛,什麼是被愛,也許你就不會受這麼多折磨了。」她用少有的柔聲細語輕輕地對床上的耿毅桓喃喃說。
拉起他的手撫著她的發,她又道︰「你不是最愛模我的發嗎?我將它留給你,讓它代替我陪伴你吧!」話畢,她抽出劍利落地一揮,削下如瀑布般的發絲。
她將長發置于枕旁,而後傾身吻上他的唇,傾注滿滿的柔情向他道別。
門被推開,喜婆進入屋內催促,「你該走了。」
「好。」她拾起閻王劍,走出內室。
見到她僅及耳下的短發,喜婆不動聲色地問︰「他值得你這麼做?」
往內室瞧了最後一眼,齊雪妍露出一抹動人的笑。
「我永不後悔。」
尾聲
九年後
「師傅!師傅!」小孩們雖然對眼前的情形習以為常,仍努力想喚回師傅的注意力。
「啊?」原本渙散的瞳眸終于在小孩們的呼喚下拉回焦距。「糟,我又發起呆了嗎?」
「是啊,師傅。」他們齊聲回答。
今早師傅就領著他們到湖邊賞景,可是一到這里,師傅便直望著湖水發呆,連要向他們解說湖的起源這檔事都忘得一干二淨。
「那麼大伙兒先自行活動吧。」
小孩們高興地一哄而散。
看到此景,她不自覺地微笑起來,稍稍融化了臉上的冰霜。她想找塊石頭坐下休息,移動腳步時才發現眼前還站著一個小男童直勾勾地盯著她。
「怎麼不跟大家一起去玩?」齊雪妍笑問。
「我有問題想問師傅。」
「說吧。」
「師傅是神仙嗎?」
「神仙?怎麼這麼問?」她又被童言童語逗笑了。
「鄰村的大牛說,師傅的發永遠都不會變長,只有精怪才會使法術讓自己這樣。但師傅這麼好,怎麼可能會是精怪?所以我說應當是神仙才對。」
「師傅既不是精怪,也非神仙。」她搖搖頭。
「那師傅的發為何都長不長呢?」小男童一臉疑惑。
「因為師傅有隱疾。」
「隱疾?」小男童傷心的道︰「師傅好可憐,等我長大以後,要去學醫替師傅治病。」
「小斗子,你真是個好孩子。」
等小男童離開後,齊雪妍挑了一塊大石坐下。
前年初,喜婆四處游山玩水時順道來看她,並帶來京城的消息。
「皇上下旨賜婚,欲將鄭大人的長女許配給耿中尉,現在整個京城正熱鬧滾滾等著看中尉府辦喜事哩!已經七年了,他早就忘了你,你還是死心吧!」這些話言猶在耳,光陰荏苒,又過了兩年,歲月真是不饒人啊!男子本該盡早成家立業,尤其他又是受人敬重的朝中重臣,不可能抗旨,現在他應該已有子嗣了吧。到頭來,她還是一個人……
不過,她不後悔為他所做的一切,知道他活著,過得很好,她就心滿意足了。
齊雪妍仰起頭一笑,覺得釋然。原來這就是愛,活了二十多個年頭,終于懂得什麼叫愛,她也算不枉此生。
「在下可否向姑娘探听一個人?」
她的背一僵,驚訝自己沒注意到有人接近,更訝異這聲音听起來耳熟得很,似乎是……
「請問姑娘,你可曾見過我那逃家的妻子?」
齊雪妍奔然轉過頭,對上那雙令她魂牽夢縈的鷹眼。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是夢嗎?
見她沒答話,他徑自繼續道︰「你又再次逃離我,且這次居然有九年之久。」
雹毅桓滿是心疼地盯視著她那頭及耳的短發,緊握住拳,忍住想撫模的沖動。「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你……」她艱澀地出聲,「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來尋回逃妻,難道不成?」他挑眉問。
「你該好好照顧家中的妻兒才是。」她以為自己已經看開,但一見到他之後才發現,原來她只是在欺騙自己。愛情是自私的,想要獨佔他、擁有他的念頭令她不禁心痛起來。他真的不該來的,至少沒見到他時,她可以假裝不再需要他的愛。
「沒想到這麼偏遠的地方,消息還能如此靈通。」
即使心中存有一絲希望,但在他沒否認之後也已宣告破滅。「你不該來的。」齊雪妍起身欲走,卻被他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