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樣在外人看來就像她捧著裴望的臉,陶醉的享受兩人間的吻。
裴二震驚的注視著他們擁吻。為了不在同伴面前失態,他只好將臉深埋進餐盤,食不知味的將炒飯送進嘴巴。
最後,夏沙給了裴望的下巴一記重擊,才收拾了這場鬧劇。
雖然惱怒裴望的鬼主意,夏沙仍然在乎裴二的想法。
只見裴二滿不在意的攻擊食物,偶爾抬起眼,若無其事的和同伴說著話;兩人的眼光一相接,他甚至朝她愉快的咧嘴微笑。
夏沙不敢置信。她和裴望早成了店內的焦點,她不相信裴二沒注意到方才的場面。
他看到了,而他卻對她笑!
夏沙垮下臉。別說試出他的真心了,他根本不在乎她跟誰相擁。
沮喪瞬間彌漫,四周的聲音全化為烏有,她的眼前剩下裴二的特大號笑臉,在在強調他的不在乎。
眼眶泛濫出淚花,她逞強的逼回淚,強迫自已回他一個微笑,宣告自己也同他一般,不在意他的看法。
然而,她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直到今晚,她才了悟,裴二在她心中的分量遠遠超乎她的想象。
???
午夜的海風透著淡淡的咸味,吹刮著夏沙的短發,座下的機車在她的催發下悶聲低吼,迅速來到靠近大肚山的周邊道路。入夜之後,寂靜的車道不見白日繁華的景象,街燈昏暗不明的打在行經的車輛上。
眼淚是女人博取同情的工具,她一直以為,只有弱者才用眼淚求取他人的憐憫。她不認為自己軟弱,所以,她從不哭……
風中帶來陣陣海腥味,雖然她沒和裴二去過海邊,她仍舊無可救藥的想起他,想起他不在乎的微笑。他的笑里沒有她,沒有她……
他的不在乎傷了她的心,斷了她的希望。她以為,他是有些掛念她的,但他卻……
夏沙一個閃神,車輪打滑的沖下山坡,她緊急煞車,卻被凶猛的沖力甩到路旁,傾倒的機車輪子仍舊盡責的旋轉。
趴臥在地上,手腳擦傷的她不甘心的捶打地面,自憐在心底持續加溫,眼淚不由自主的滑下來。
她忿忿拍打地面,直到手腕通紅為止。她撐地爬起,牽起機車繼續漫無目標的游走,一直到凌晨三點,才帶著滿身醉意,結束她的旅程。
當夏沙回到公寓,她虛浮的腳步和血跡斑駁的狼狽樣著實令裴二吃驚。
夏沙沒料到他未就寢,一整夜的閑晃和酒精耗去她的精力,她疲累的席地而坐,隨手將路上買來的整打啤酒擱放一旁。
「你喝酒!」裴二驚叫。
夏沙嘿嘿的笑了。雖然眼里沒有她,書呆子還是照樣雞婆。
「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啊!」裴二氣怒的奪下啤酒瓶,快手快腳的將她腳邊的啤酒收進懷里,直直往廚房走。
「去你的,酒是我的,還給我!」夏沙沖進廚房護衛啤酒。
裴二仗著身長體壯擋住廚房窄門,硬是將她困在外面,不理會夏沙的叫囂,將一瓶瓶的啤酒全數倒進流理台。
夏沙眼睜睜的看著酒液流入水管,她怒氣一來,拼命捶打裴二的背。
「還我,還我酒,還我!還我!」
最後一瓶酒倒盡,她頹喪的跌坐在地,緊掩著臉哭了。
她靜靜的流著淚,淚水浸濕她的手掌,她靠在牆邊曲著腳,抿著唇無聲的掉淚。
她恨起了自己的眼淚。她不想哭的,卻因為他的無情而不住的流淚。
「你怎麼哭了?」裴二不知所措。他單純的想阻止她喝酒,沒料到她會為此而傷心哭泣。
夏沙不理他,手指向他的房間,要他回房。
「別哭了……」他望望房門,又轉回頭說了一次。
他的話尾才落下,她的眼淚以驚人的速度往下掉,她氣得大吼︰
「我為什麼不哭?你把我的心扯碎,還把我的酒倒掉……我不只要哭,我還要哭得很大聲!」
「我沒有做出傷害你的事啊,怎麼說我把你的心……」裴二一臉困惑,無法理解她的話。
「你做了!你明明做了,卻不承認!」她將頭埋進膝蓋里抽咽。「你看見他吻我,你一點感覺都沒有……你沒有感覺……嗚……」
「你喜歡大哥才允許他吻你,我沒有干涉的權利。」裴二掉開頭,因為她的提醒,再度憶起讓他跌入無底深淵的擁吻場面。
他雖說得事不關己,飄忽的語氣卻像捉模不定的雷陣雨,隱隱含著狂暴的醋意。
「誰喜歡他啊!你笨蛋!你呆……嗚……」
「別哭了。」他嘆氣的蹲在她跟前,安慰的說著。
「你走開,我不要你理我。」夏沙倔強的別開臉。
他想走,但他不能。她的傷心令他坐立不安,他不習慣哭得梨花帶淚的夏沙。
她還是適合活蹦亂跳、生氣蓬勃的模樣。
他突然想起前陣子班游去的僻靜山區,他試探性的誘哄︰
「我帶你去看星星,你別再哭了。」
「……」
「很漂亮的,滿天的星海,看了心情也會變好……」鮮少有安慰人的經驗,他詞窮了。
「台灣的天空早被化學工廠污染成為漆抹黑一片,星星頂多能在夢里看見幾顆,哪來星海。」她不捧場的潑冷水。
「有的有的,今晚雲層不厚,應該可以看見滿天星斗。」見她止住淚,他大力推薦。
「是嗎?」夏沙打了個酒嗝,蒙朧的眼捉不準焦距。
裴二用力點頭,「不信我現在帶你去!」
不等她回答,裴二拉著她下樓,遞給她一頂安全帽。等她坐穩,他馬上發動機車引擎,往山上行去。
來到地處隱密的山區,山下的風席卷上山,吹涼了後座的夏沙,她抱緊裴二,貼著他的心一片溫暖。
強烈的山風灌進衣領,卻驅不散她暈眩的醉意。她覺得自己的心飛了起來,飄浮在無垠的宇宙里,尋覓著可能的港灣。然後,她的意識瞬間主宰這個思想——她應該是自由的,自由的人不應該存著靠岸的想法。
是的,她不該,但她卻該死的想偎緊身前這個人,渴望他的眼楮停留在她身上,期盼他的心也像她一樣掛意自己。
她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病得一點都不像她自己了!
她要的是不受約束的愛情,而裴二追求的卻是一生一世的愛情墳墓——
「到了。」裴二難為情的拉開她,動手除去頭上的安全帽。
夏沙怔怔的望著空蕩蕩的兩只手,淚水無聲息的跟著淌下。
「不是說好不哭的嗎?」裴二發急的走近她。
「是你說的,我才沒答應!」她耍賴起來,恨恨的趴在椅座上,哀哀的啜泣。
「呃……」裴二發急的抓頭撓腮,就是不知道如何撫平她的悲傷。
「你看,星星……嗯,好多的星星,你抬頭看看啊。」裴二輕輕拍打她的背。
「我不看,除非你抱我。」她忽然悶著頭發起脾氣。
「你開什麼玩笑!」裴二大吃一驚。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巴不得甩掉我……嗚……」
「好好,我抱我抱!你不要哭了。」
夏沙倏地坐直身體,雙手伸向他,「快點。」
裴二硬著頭皮抱她走到枝葉濃密的樹下,正要松手,夏沙卻緊勾他的腰不放。
「這樣坐不舒服啊。」他紅著臉推她。
「我不要舒服!罷剛是你抱我,現在我要抱著你。」她貼著他的胸膛,執拗的說。
「別這樣,把手放開。」裴二又去拉她的手。
「不放!說什麼也不放!不然你親我,親我,我就放手!」
她湊上唇,癟著嘴和他相對視。
「你喝醉了。」裴二難堪的別開臉。
「你果然討厭我……」夏沙沉下臉,眼淚唏哩嘩啦流了下來。「我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