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難听。外間人絕對不會想象得到在豪門之內,會有這種瞧人不起的口氣。
難怪說一入侯門深似海。
韓植立即答;「榮坤是電視台的行政人員。」
「韓植,你知道中國城夜總會的小姐都叫公關主任。」
韓植實在氣不過來,只好答︰「我們韓氏集團公關部也有八位職員,正副經理各一人,且另外委任了美國四A廣告公司柏斯達當廣告及公關顧問,每月顧問費用五萬元,算是專業人才了吧!」
韓統為之語塞。
韓植這才發覺自己的態度過分強硬與直率了。
他于是低下頭去,輕聲地說︰「對不起,二叔。我的話說重了。」
「不要緊。看情形,你對這姓榮的女孩子是相當認真的,不然,不會有這個反應。」
「她的確是個相當好的女孩子。」
「蜜運時間;雙方都似掉了隱形眼鏡,在霧里看花,幾重的不清不楚。」
韓統這麼說了之後,再察看韓植的反應,發覺他一臉凜然地站著,表情從容,有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于是他只好把心中的疑慮說出來︰「韓植,我是有根據才對這姓榮的女子放不下心的。」
韓植馬上問︰「什麼根據?」
「我們韓家有人跟榮坤共事過,知道她的為人和作風,說她做事很不擇手段,爬不上高位去,就立即如廣東俗語所謂的‘反轉豬肚是屎’,臭得不能再臭了。」
「是韓森的經驗之談?」
「切身經驗。」韓統說。
「我認識榮坤以來,她從沒有在我跟前說過半句有關韓森的不是。」
韓植的意思自然是表揚榮坤的為人,可是韓統竟自有另一個看法,他答佷兒說︰「這有什麼稀奇,她壓根兒找不到韓森的短處,而她有的是把柄,被握在人家的手里。」
韓植差一點就怪叫起來,為榮坤叫屈。
他寧願韓統所言是真,榮坤真的是個如此難纏難惹的女人,韓森卻是理直氣壯的。
不為什麼,只因被冤枉的滋味絕不好受。
韓植就听他的朋友高家四公子定北,亦即是高掌西的弟弟說過一句幽默話。兩年前,高定北剛從美國拿了博士學位回來,投入高氏企業服務,城內忽爾多了這顆鑽石王老五,當然謠言四起。他只不過答應去當了一次電視台的選美評判,跟當選的冠軍佳麗在慶功宴上拍了張照片,以後滿城娛樂記者就開始追問他,是不是已經跟對方蜜運。這可害得高定北慘了,常常被高家的人輪流罵他不長進。
回過頭來,面對記者時,高定北從容地說︰「這麼美麗的謊言,但願是真的。」
他向韓植解釋,反正被冤屈了,最徹底的平反辦法就是真的自己佔了便宜。
韓植忍不住對他叔父說︰「二叔,為什麼不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件事?榮坤是個不愛拉是扯非的人,這是她的涵養。」
韓統說︰「女人跟是非拉不上邊真是稀奇,我們韓家里面的各房恩怨,一半以上是女人的是非所造成。」
「二叔,養家也是男人的天生責任,現今多少女人跑到社會上干活,就為把養家的責任擱上肩。凡事總有例外。」
「你連自己人都不信?」
「韓森如果長進,你會不在韓氏集團給他安排個好位置,而需要轉個大彎,交托到別家屋檐下,易子而教,以祈有意外的好結果?他如果真有工作表現,更不勞你老人家親身出馬,才能在協成行當上經理。他講榮坤的壞話,听者是否要打個折扣?」
至此,韓統無話可說。
最後,他只能答︰「總之,娶妻求淑女。又不是沒有選擇,更非形勢逼人,你就不要意氣用事,慢慢找。這陣子,我們朋友當中的兒女學成回港者眾,這種人才回流,不但多了生意上的好幫手,也可引申到婚姻對象上頭,對不對?」
韓植只好唯唯諾諾應酬著就算了。
他心想,待過些時,才找個機會把榮坤介紹給韓統,韓植有信心榮坤會在韓統跟前表現良好。
與此同時,韓植已微聞韓森夫婦相當積極地在韓家散布榮坤的謠言,壞話說盡,總之貶得她一錢不值。
連韓統的夫人都必定是受了韓森夫婦的挑唆,曉得在丈夫跟前說︰「那姓榮的女子就是現今那起喜歡擠進豪門去的女強人。潮流所興,單是在商場上耀武揚威不足以顯身份,一就嫁予富戶,兼當名媛;一就摩拳擦掌去從政,在九七過渡期內叱 風雲。這榮坤必屬前者。」
韓統只是听,搜集資料,以備跟佷兒談判。
他的如夫人其實並不很聰明,一定是受韓森挑唆,竟曉得使出最厲害的一招,門第之見,對丈夫說︰「你是否知道榮坤早些時要嫁進蔡家去,也不得其法,蔡家跟我們韓家的名望相差很遠吧,蔡品天的父親都不願娶她為媳,你這韓家的掌舵人就拿佷兒沒法子了嗎?我老早給你說過,再親也是隔了一層肚皮的人,到緊要關頭,大事當前,韓植會不會听你的,就是一個疑問,你真這次看清楚各人的面目就好。」
無疑,她這番話是相當夠分量的。
韓統表面上沒有太大回應,實質上是在消化一些關鍵性的問題。
韓植是意識到有關榮坤的是非已然十面埋伏,並不能輕視情勢。惟一能做的就是請救兵,只要有盟軍,將來在叔父面前就好講話。
首先要拉攏的就是自己的親妹子韓湘。他們兄妹感情極好,相信會得到對方助陣。
沒料到事有湊巧,韓湘在夏童的推動之下,也有心結識榮坤,于是很快就水到渠成。
這天晚上,韓湘在家中宴客,她的寶貝醫生丈夫剛到美國去參加國際醫學會議,正好是她糾集女朋友玩樂的時間。
夏童當然是座上客,韓植帶了榮坤,跟其他兩位大學女同學,一位叫陳致遠,是律師;另一位叫阮秀玲,是報刊編輯,都成了是晚派對的中堅分子。
韓植一見了夏童,就怪叫︰「韓湘沒有告訴我,今晚是清一將,拜托你好好照顧榮坤,我不要跟你們一起混。」
夏童還未答應,阮秀玲就說︰「韓植,算你知情識趣,有你在,派對變成混一色,貶值了,快走,快走。」
韓植大笑而退。
謗本都是年紀相若,且出身、品味相近的一班女人,很快就談得很投契。
陳致遠到吃甜品時忽然問︰「韓湘,怎麼今晚沒有把冼婉雲叫來?」
阮秀玲拍額︰「看你,吃飽了肚才記得起老友,婉雲不在香港。」
「出門了?」陳致遠問。
韓湘答︰「跟丈夫去度假,努力挽救婚姻。」
「婉雲的丈夫劉叔棣的生意不是很有問題嗎,還有心情去度假?」阮秀玲說。
韓湘指指夏童,說︰「問她,她是商場天字第一號間諜,知道甚多情報,我只不過是家庭主婦。」
夏童說︰「是有點問題。不過,到外頭走走,輕松一下,清醒頭腦也是好的,免得事業不好,婚姻又亮紅燈,真正屋漏更兼逢夜雨。榮坤,你也認識劉叔棣吧?」
榮坤當然認識劉叔棣,業務上間接有點來往。劉叔棣原本在電視台當業務部經理,在榮坤加盟電視台不久就辭職,自行籌組廣告公司打天下去。
從前有電視台作為後盾,什麼事都易辦,不看僧面看佛面的人多的是。到自己獨戰江湖,那當然是另一番光景了。
榮坤從電視台的同事口中,的確听說劉叔棣的廣告公司業務做得不怎麼樣。當年踏出電視台去闖天下的豪氣毀掉了一半,幸好他還年輕,這就是至大的本錢,還能熬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