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小童是不怕陽光猛烈的,活潑潑地到處跑,曬得渾身閃亮,皮膚均勻地涂上了一層淡淡古銅色的色彩,令人看著覺得精神爽利。
夏天的小童自然有一臉的童真,模樣兒純真可愛,不帶半點心機。
斑額、大眼、挺鼻子、薄嘴唇、圓臉,一頭齊耳直發,分配在臉龐上,再加那個不含動機的微笑,令人百看不厭,看得一會,就有種要伸手去擰她臉頰的沖動。
榮必聰剛在五十出頭的盛年,他當然有過很多機會在社交場合中看到形形色色的女人,有些女人的裝扮態度,活月兌月兌就是歡迎狂蜂浪蝶的招牌。尤其有些女人肯穿露了半個女乃子在外頭的肉感服裝,男人不好好偷看幾眼,不生一種興奮的本能反應,簡直就是埋沒天才,辜負對方的拳拳盛意。
這夏童呢,很素淨的一件白襯衫,外罩一件黑色男裝西服,穿條白色褲子,腳上踏了一雙紅色懶佬鞋,有點像小男生,決不似女孩子。
如此打扮,叫在她面前的男人稍稍想歪了心,也會自慚形穢起來。
對爛漫無邪的小孩子,自然而然會產生一種親切歡喜的心情,尤其在仲夏。
這女人,長成這副樣子,偏偏名字就叫夏童。
一時間,榮必聰的心思都不能好好集中起來,為他見夏童的目的做功夫。
他無疑有點迷惘。
夏童這種分明有著孩子臉,極有可能有著孩子心的女人,根本不能叫人敢相信她在商場上表現犀利,在情場上手段潑辣。
潘天生極力推薦她去輔助戚繼勛,榮必聰覺得有點啼笑皆非,他們兩人站起來,變成了小童混合組,真能同當大任、同挑大梁、同肩重責嗎?
潘天生不會開他的玩笑。
況且,杜柏和也不是個容易奉侍的人。
這兩個人對夏童的信心與評論是值得榮必聰重視的。
于是榮必聰把迷糊而帶驚駭的心思馬上調理好,跟夏童談起公事來。
一頭鑽進商業討論之內,夏童的表現就非同凡響。
她曉得把握問題重點發問,把關鍵性的資料都套出來,且是自榮必聰的口內套出來,這就毫不簡單了。
听完了榮必聰跟杜柏和合作的計劃與預算,夏童睜圓了她原本已經相當大的眼楮,道︰「杜先生一定很多謝你,這麼一個上乘的投資,能在短過十年內翻本,且有超過銀行貸款利息的利潤回報,誰不高興做這種生意。單是一邊向銀行貸款,一邊投入資金,都干賺可觀的百分比。」
說著這番話時,夏童確是興奮的,神情像小女童即將嘗到香甜美味的冰淇淋似的。
榮必聰不期然地輕松起來,跟夏童談不著邊際的事︰「你也願意做這種生意了。」
夏童攤攤手,道︰「空想,有人肯帶挈,我也沒本錢。有一天,我用本事賺足本錢時,再來賺大錢。」
話是說得充滿志氣和希望的,很動听入耳。
「一天不當老板,一天不能積累豐富本錢。」榮必聰說。
「那要講機緣,先有了這個心,踫到了時候,我就可以如願。」
听這種計劃與口氣,夏童不像個傷心失意人。
她甚是積極進取,失戀者的思想行徑不會是這回事吧?
榮必聰不期然地想,跟這夏童鬧起戀愛來的人,要揮一揮手遠去,怎麼會是容易的事,活月兌月兌像欺侮小孩子似的,罪加一等。
榮必聰很快就已對夏童傾起心來。
他想,潘天生三顧草廬,請得夏童跳槽榮氏的話,她的前途會無可限量。
大凡是打工的,能讓老板有先入為主的好感,就是成功的基礎。
榮必聰已經把夏童輔助戚繼勛的意念安然地接受下來了,當然,他不必在現階段去泄露些什麼,游說與挖角的工作,由著潘天生去干。
榮必聰在夏童告辭之後,按動了對講機,對潘天生說︰「天生,我已經給老杜打了一個底了,夏童也見過了。」
「榮總,你對她的印象可是好的?」
「這女人有點像個俏皮的小男生。」
第5節有心人之布局看無心人之場合
「夏童是相當活潑,且有魄力的。她沒有令你失望吧?」
「我跟她聊了二十分鐘,沒有抓到什麼令我不喜歡的把柄兒。」
這就很不簡單了。
尤其是這種有心之人布局看無心之士的場合,很容易見漏洞。何況由榮必聰親自出馬,不在他跟前失禮,真要一番功力。
再下來,要如何游說夏童跳槽就得看潘天生的本事了,榮必聰不必擔這個心。他也實實在在有太多的公事私情要他處理協調,忙不過來。一直令他放不下心的不是戚繼勛,他有把握可以控制局面,鄒小玉總會成為過去。
他在元配莊鈺茹去世後,所要面對的是另外一個人。
另一個他的摯愛。
那就是榮坤,榮必聰與郭慧文的親生女兒。
論年齡,其實榮坤比榮宇、榮宙都大。
她在鄉間出生時,榮必聰才攜了莊鈺茹到美國去闖天下,到了紐約一年,榮宇才出生。
這位榮家的長女,一直跟著母親與外祖父身邊長大,榮必聰的這第二頭住家是不公開的。
從小,榮坤就被訓令,不可以對任何人提及父親的名字。
實際上,小時候,她心目中的父親,名字就叫「爸爸」。
到她長大了,上了中學,榮必聰三個字在社會上有了名氣,就更不能提起來。
在榮坤的大學時代,香港的四大家族與十大首富,榮必聰已經被列進去了。不只榮家,就是榮必聰的正室莊鈺茹的父系家族也是城內名門望族之一員。四大家族又都有形形色色的姻親關系,故而莊鈺茹更堅持榮坤的身份不可以暴露。
換言之,父親越有財有勢,榮坤越難以期望父女相認。
這種情況,在榮坤的求學時期,對她只造成一種心態上的不滿,不至于有什麼巨大的壓力。
可是,當榮坤走到社會上頭做事之後,就發覺有太多的不愉快感覺,甚至可以說是委屈,都因由于她不可以公然承認自己是榮必聰的女兒。
事件真是不勝枚舉。
其中一件最令榮坤冤枉的事發生在她的事業發展上面。
榮坤畢業之後,也是暗中通過了榮必聰的安排,在城內最具規模的多元化企業集團協成行任職。找一個有發揮潛質機會的職位,只要說是榮必聰介紹來的親戚朋友就可以起到作用。
榮坤是的確非常用心去做好份內的職務,日以繼夜地努力使她的上司真心誠意地刮目相看,加上人們都知道,她有一點點的後台,更是錦上添花,于是榮坤在協成行的初段日子,可算是扶搖直上的。
這對于一位初出茅廬的女孩子來說,無疑是絕大的鼓勵,可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卻是一種縱容。
未經風霜的花蕾,開放得再燦爛,也不過是指顧之間的光彩而已,決不能像松柏的常青。且會因為沒有臨霜冒雪的經驗,一下子風吹得大一點,會東歪西倒,不勝負荷。
榮坤的情況恰恰如此。
直到她服務的那個公司行政部門出現了經理的空缺時,就出事了。
協成行內的同事差不多都一致認為那個空缺非榮坤莫屬。非但因為榮坤已升到副經理,如假包換的是部門內的第二把手,做著經理級的實際工作,也為榮坤的確做得相當出色。
可是,當所有人,包括榮坤在內,都以為事情會順理成章地發展時,意外發生了。
出任那個行政經理之職的人選叫韓森。
韓森是從客運部調過來擔當這個職位的,他原本的職位還只是個副主任而已,一下子成為統籌協成行三千員工的行政部門主管,是做了職級上的三級跳。縱使他在客運部的工作表現非常出色,這種提升也是破格的,沒有按常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