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克力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管自做了幾下柔軟體操,道︰「從政呢,有點像追求女人,過分地熱情,不但肉麻,而且不顯矜貴,更容易被取代。要慢慢了解,你行一步,我行一步,縮短距離,在那個交接過程中,又不額外的顯眼,惹人注目,才容易修成正果。」
榮必聰听了,笑起來,道︰「老諸,你呀,如果肯從政,很有機會做行政首長,我投你一票。」
杜柏和也笑起來,慌忙道「對,我也投你一票。」
「你們當然要投我一票了,我若為王,你們心知肚明會有多少商業利益。可是啊,從政是我這一輩子永不會干的事,敬謝不敏。」
「老諸頂聰明,貢獻國家的方法多的是,像榮兄近期在國內的投資,既表達愛國的熱忱,又有大錢可賺,最是一流。我頂佩服,還要向你多學習,企圖沾點光彩,揩些油水。」杜柏和說。
榮必聰一听,立即打蛇隨棍上,道︰「難得你賞光,只消請我吃頓好飯,立即擔保你有油水可揩。」
「君子一言?」杜柏和說。
「自然了。」
「听者有份。」諸克力立即插嘴,「最低限度吃一頓好的,听說杜兄府上珍藏EXTRA白蘭地,再加四頭干鮑。我才檢查過身體,膽固醇不高,很可以盡情地吃。」
「相請不如偶遇,立即定下日子來。」杜柏和從口袋里拿出日記簿,看了一會,道︰「下周三晚成嗎?」
就如此約定了。
榮必聰做事的作風是今日能解決的問題,決不留待明天,故此,他一上班,就在當日下午,撥電話給杜柏和,說︰「答應過的事當即履行,我在北京興建那個模範商住城的計劃,你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最近,鄰近商住城的一幅地皮是屬于解放軍單位名下的,他們很願意跟我謀求合作,我看他們提出的條件相當優厚,正準備落實,如果你有興趣,我們攜手發展。」
「你可真的言出必行呢!」
「難道我還真要等到吃了你那頓好飯後再想辦法圖報?」
「好極了,你怎麼說都依你,這個投資就預我一份。」
盎豪之間的生意,有些時也像小職員合份買六合彩,沒有多言多語,說好了二一添作五就即席進行。
榮必聰的牌子是相當夠硬的。只要他肯與人合作,願意分人一杯羹,總不怕是糖水毒藥,因為到了今日,他的名望聲譽更值錢,更模不到底價。尤其絕不會令跟他等級齊量的人吃很重的虧,這一點杜柏和是相當放心的。
榮必聰就笑著說︰「那你總得要看看資料,了解有關情況,才做決定吧!」
杜柏和說︰「我沒這麼笨呢!有你老兄替我拿大主意,有什麼叫不放心的,我的精力心思還不留為後用。」
「就算你沒空親力親為,總得派個助手來見見我,待我把計劃的要點向他提一提,你就是要起什麼資料來,他也可以向你解釋與提供了。」
「好,好,我囑夏童來見你。听過她的名字嗎?這女人干勁沖天,很能助我一臂之力。」
「听過,潘天生在我面前不只一次地提及夏童之名,贊不絕口,我正好趁這機會認識她。萬一看上眼了,我會挖角,留為己用,你可別後悔啊!」
黃鼠狼分明準備偷吃東西,還耍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一招,叫對方死而無怨,真厲害。
杜柏和很輕松地答︰「先要弄清楚你留為後用究竟是什麼用。留為榮氏企業之用呢,我肯割愛,反正你已大手筆的帶挈我賺錢了,領了你的情,早晚要投桃報李。」
榮必聰一听,心想杜柏和真有幾分斤兩,彼此過招都可以打個平手。
這種游戲,樂趣與刺激跟打高爾夫球是各有千秋。
杜柏和繼續說︰「如果榮兄你的留為後用等于己用的話,我可不答應了。」
榮必聰沒有想到杜柏和有後面的這句話,好奇地問︰「為什麼?不是你早已留作己用吧?」
「不,不,想都不敢想,沒得嚇破膽。」
榮必聰听到杜柏和的口氣,忍不住笑出聲來,道︰「有這麼嚴重?」
「並無言過其實,只會形容不足。」
「你似乎很認真。」
「老兄,有些事是非認真不可的。我先講個真實的關于議員訪美的笑話給你听。一班代表商界功能團體的立法局議員到華盛頓去做游說工作,跟美國議員交換完意見之後閑談,其中一人提出問題來,說︰」‘如果你們想整治仇人,最徹底的辦法你道是什麼?’「眾人反應不一,最終都同意一個說法」‘介紹他做齊下列三件事,一定永不超生。這三件事就是︰從政、討小老婆、辦報刊。’「
榮必聰大笑。
杜柏和再補充︰「其中討小老婆一項尤其是指討現今的職業女性而言。美國人無所謂討小老婆,意即跟經濟獨立,有幾分學識與能干的職業女性鬧婚外情,肯定麻煩多過投資在加拿大和澳洲,表面即使風光,內里也必千愁萬怨,再加億種啞子吃黃連。」
榮必聰听杜柏和形容得幽默滑稽,心情便更輕松起來,于是樂于在這問題上說下去,道︰「我還以為這姓夏的女子是很得你歡心的。」
「拿她做職員,一等一;做情婦,不成,哭啼吵鬧的方式更讓人吃不消,總之一言難盡。」
「你是有切身經驗?」
「那倒不是,只是一個知內情的旁觀者而已。」
榮必聰真想沖口而出問那當事人是誰,只是這就顯得太瑣碎,不夠風度與大方了。
因而,彼此有那麼兩秒鐘的沉默。
杜柏和倒真是知情識趣,就是為了那兩秒的死寂,他接收了訊息,慌忙自動提供答案。他說︰「夏童跟我們的一位董事葉駿豪的關系很微妙,最近好像鬧翻了,弄得很滿城風雨,兩個人在公事上還有很多踫面合作的機會,都教旁的同事精神緊張起來,你說是不是有點恐怖。我的宗旨是任何有交易的女人,價錢貴不要緊,最重要是講好條件,收足了錢之後,千萬不可尋上我工作的地方來。在辦公室內處理這種桃事,最最最要不得。」
一連說了半車子話,杜柏和做出總結論︰「總之,只要不跟夏童談戀愛,不做留為己用之想,她就是個完美而極端有用的女人。」
榮必聰笑說︰「我的情況比較特別,我是自由身。」
杜柏和听了也哈哈大笑,道︰「對,對,我忘了,你現今是城內首屈一指的鑽石王老五,今日不知多少父母像唐明皇時代的人的心理,不重生男重生女了。」
笑話開完了,目的也達到了,榮必聰靜待這位帶點傳奇色彩的夏童來跟他見面。
當夏童在榮必聰眼前出現時,他無疑是吃驚的。因為她大大地出乎榮必聰意料之外,他必須承認這種意外的感覺令他心頭有種奇怪的牽動。
他預測這叫夏童的女人,不論是長相與扮相,都必像時下的高級職業女性一樣,適量的化妝,再配一身絕頂矜貴的名牌服裝及配套用品,那只公事包不是鱷魚皮,就是登希路,或者皮爾保明等頂級價錢貨式。然後,長得精挑醒目,一望就看出對方是眉精眼明、話頭知尾的機靈人。
這類女性,充塞在中環各個大機構之內,不知凡幾,不說別的,榮氏企業內就有好幾位,這包括了自己的女兒榮宇在內,都是那副樣子。
可是,這夏童完全不是那副樣子。
她,怎麼形容呢?
應該說人如其名,像個夏天的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