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傳聞,鄒小玉是本城富豪私人會所內的女招待。然而,當戚繼勛宣布跟鄒小玉結婚時,並沒有太多人有興趣對新娘子的底蘊查根問底。
主要是戚繼勛的江湖地位太卑微,惹不起群眾的關注。
鄒小玉婚後,跟戚繼勛住在榮府後面的那個單位內,跟榮家的人一直相處得很不錯。
總的一句話,得到榮必聰歡心的人,在榮氏王國內的日子不會難過。
至于說什麼時候開始,有榮府的婢僕發覺,鄒小玉曾在深夜從她所住的單位走過大宅來,叩了榮必聰書室的門,走到里面去,就不得而知。
對于這種曖昧的行徑,任何人都曉得忌諱。
只一樣事情頗為公開。這鄒小玉的衣飾,在嫁給戚繼勛之後還沒有怎麼樣,倒是過了一段日子,忽然地矜貴起來,穿戴的品味可以說是跟榮家的大小姐沒什麼兩樣。
連榮宇有一日在大門口見著鄒小玉,都嚇一驚,道︰「怎麼你買了這件衣服?是蒂的,對不對?」
鄒小玉點頭。
「價錢貴得離了譜,並不值得呀!平日蒂也不至于這麼的飛擒大咬。」
鄒小玉閑閑地答︰「店里的經理說,他們只拿這一件來香港發售。」
一般情況下的名牌,每個尺寸只備有兩三件,難怪要抬高價錢了。
榮宇沒有察覺到鄒小玉的這番舉止與轉變。倒是榮氏企業里頭的同事,尤其是那些女性職員,在閑談時都在說︰「小戚這陣子是發了小財,是不是?不知從老板身邊听到些什麼好消息,在股市抑或外匯中有些斬獲,把個老婆裝扮得如此驕矜高貴,所費不菲呢!」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鄒小玉是越來越漂亮了。
這令戚繼勛不自覺地更寵她、愛她,對她千依百順,幾近乎盲目。
小玉呢,對丈夫的尊重並不能干衡丈夫對她的寵愛。不知有多少次,在人前人後,就听到小玉批評丈夫說︰「小戚,你是在天子腳下干活的人,都說天子腳下有黃金,你看你,做得彎了腰,駝了背,連金箔都沒有拾到一張半張,笑不笑死人。」
戚繼勛吃吃笑,面露尷尬地說︰「榮先生自有分寸。」
「你呀,老板的分寸也信得過嗎?你自己不張開眼楮察看機會,留意動靜,是捉到鹿不會月兌角,是已入虎穴而不獲虎子,白熬!」
戚繼勛聳聳肩,不置可否。
「唉!」小玉輕嘆,「你跟人家真是相去太遠了。」
這「人家」究竟是誰,戚繼勛沒再問,他以為妻子只不過是下意識地這樣回句晦氣話,實則是並無所指。
直至這最近,鄒小玉走在人前,忽爾顯得心不在焉,神情悵惘。那原本已相當粉白的俏臉,抹上了一層淡灰,非常明顯地見到一種落魄的氣氛彌漫著整個人心,叫人看上去,有點不自在。
鄒小玉從來都很少上榮氏企業的寫字樓來。
榮必聰曾表示過不喜歡高級職員的妻子,大模大樣地來巡視業務似的,把丈夫手下的秘書與職員支使著做各種事情。
筆此,榮氏企業內,就算董事局的成員,都很少有家眷到訪。
然而,這陣子,鄒小玉老走上來,坐在戚繼勛辦公室門口的供客人等候的沙發上,候著戚繼勛下班或有空。
戚繼勛的辦公室正好在榮必聰與榮宙的辦公室中間,平日是職員口中的禁城地帶,等閑不會往那兒跑,怕被皇帝太子踫見,即使要交代一些額外功夫,或陪著說話,也是蠻難對付的,真是可免則免。
筆而,小玉雖久不久就呆瓜似的候坐在那兒,但除了榮氏父子的秘書之外,並沒有太多人看見。
最近一次,戚繼勛的秘書明明告訴她,戚先生到外頭開會,不會回來了,小玉還是不肯走,老坐在那兒等候。
直至秘書小姐們剛下班時,就見榮必聰去完了酒會回來,看到小玉直挺挺地板起臉孔坐著,便駐足,問︰「你又上這兒來?」
小玉站起來,回應︰「你知道我是情不得已。」
「你應該想通透一些,上次我已給你說得很清楚。」
「我不甘、不忿。」
「輪不到你不甘不忿。心變了很難回轉過來,勉強是不好處的。」
「我能跟你再多談一遍嗎?」
「那是白花時間的。」
「求你,可憐我。」
榮必聰想一想,終于點頭。
小玉走進榮氏的主席室去後,那兩扇柚木大門就關上了。
里頭究竟是晴是雨,是春風抑或雷暴,是恩是怨,是解決抑或艱難,外頭人怎麼會知曉?
當天晚上,只有榮必聰看到鄒小玉垂頭喪氣地,差不多是紅著雙眼,走離榮氏辦公大樓。
這之後,榮家的僕人又都見過一次,鄒小玉在深夜走到大宅來,很有點披頭散發、臉無人色的樣子,直挺挺像條僵尸似的走過回廊,直上樓上。二樓一面是榮宇與榮宙的居室,另一面有樓梯,拾級而上三樓,就是榮必聰的私人臥室與書室。
沒有人看到小玉走進哪一道房門去,只是在半小時之後,榮必聰把她送下樓梯。
在堂屋旁門通廚房處,有兩位女佣站著。她們直至小玉從側門走了出去,確定她循小徑回她自住的單位去後,才互望一眼,商量著說︰「有事發生了,是不是?」
第1節那女的懷有身孕之後
「你看是什麼事?」
「還會有什麼事,怕是小戚在公司里做錯些什麼事,由她來向榮先生求情。」
「小戚會做錯些什麼事?」
「你看他老婆的裝扮,就知道他賺外快的機會可不小。這種風險呢,很難說,萬一熬不住就要沒頂。你看,這陣子買股票的人,不都嚇得一額汗,忽高忽低,恐怖過鬼燈籠。」
「你的意思是小戚有這種機會,三更窮二更富。」
「不然,為什麼他老婆一時間穿金戴銀,喜氣洋洋;一時間又愁眉苦臉,無精打采?」
「對,這個時候還模過來見榮先生,不是講重要事,是為什麼?女人呢,有什麼重要得過丈夫。」
「嗯!」其中一個女佣道,「有人說,小玉跟小戚的感情不好。」
「不好?小戚當她是寶。」
「也要小玉當小戚是寶才成。」
「那你的意思是……」
兩個人會心微笑,望向樓上。
「會不會是榮先生?」
「有這個可能呢。這小玉滿眼花花的,都是桃紅點點,必有劫。」
「再加,人也虛榮……」
才這麼說著,大門重新開啟,是榮宙回家來。
兩個女佣一看是大少爺,也就沒辦法再把話談下去。
真想不到,就這樣過了幾天,鄒小玉竟在榮家大宅的天台花園跳下來,肝腦涂地。
有什麼事如此地令她痛不欲生?
這是個秘密。
在榮宅內,人們因這個疑團所引起的好奇心比外間人更甚,然而,卻更不敢追查原委。
好像怕一旦知道真相,反而會引起大是大非的樣子。
相信知道鄒小玉為什麼自殺的人,只有一個。
誰又敢跑到他跟前去細問根由。
然而,也有人敢做例外。
他是戚繼勛。
事發後兩天的晚上,他走過大宅來,等著榮必聰從外頭回來,然後求見。
榮必聰照例把他引進書室。
「坐吧!」然後,榮必聰抬眼看了戚繼勛一眼,說,「你的臉色很差。」
「因為我傷心。」戚繼勛問,「你不傷心嗎?」
榮必聰稍微一愕,才答︰「當然傷心的,比你更傷心。」
「為什麼?」
「因為我們已是三十年的夫妻。」
這個答案令戚繼勛一怔,一時間才回過神來。
「你比我較容易適應,說到底小玉未曾與你共過何等憂患,夫妻情分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