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這樣子安排才好,別是重利輕分離。」
葉帆立即阻止章翠屏說下去,她道︰「太婆,我們不可能進一步發展下去,你別寄予什麼期望。」
「為什麼呢?」這回是章翠屏緊張起來了︰「太婆閱人甚多,我看那醫生是頂敦厚的人,別錯過難得的人選。」
「是人家選不上我,他另外心上有人。」
葉帆終于把話說清楚了,當場吁一口氣,整個人有種舒暢的感覺。
「你不是說他專程為你而到香港來?」
「是的,來了,就在本城重逢了他的舊情人。」
「他打算跟他那舊情人結婚?」章翠屏急問。
「沒有,他並沒有這個打算,最低限度目前或短期內都不會有,以後就很難說了,他給我的印象是他會沖破重重障礙去爭取一個美滿成果。」
章翠屏一拍大腿,蹺起大拇指來就贊︰「這男人真是有志氣,是要這樣子立定志向披荊斬棘才好。我告訴你,小帆,他有他努力,你有你努力,逐鹿中原,看到頭來鹿死誰手。」
「什麼,太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這還不明白嗎?既是都末蓋棺定論的事,你就放棄,太可惜了。我鼓勵你跟他的舊情人斗一斗,只要哪一方面都比她出色、比她強、比她好,就會把你愛的人搶回來。」
葉帆定楮看著這位精神奕奕、身經百戰的老人家。
「小帆,我說的是真心話。這年頭,誰強就是誰勝,最後的一笑在誰身上,怎麼能一早就論定?你就看貝家的變幻,看太婆本身的變易,就知道世情難料,有一半以上的成果在乎本身的奮斗。如果我當年認定大勢已去,不掙扎求存,今日欣兒哪能當回名正言順的貝氏第四代繼承人。所以,小帆,只要強化自己,不要放棄。」
「我不會贏她的,我是個殘疾人。」
「對,我差點忘了這一點,那就更加對你有利了。」
「為什麼?」
「因為你本身有缺憾,如果你各方面都比對手出色,只輸在這缺憾上頭,是雖敗猶榮,更是非戰之罪。萬一你贏了,對方無話可說,等于你已讓賽,她非輸得心服口服不可。小帆,哪有這麼著數的一場仗你不去打,是不是?」
「太婆,你做我的軍師、後盾、總指揮。」
「當然,我習慣垂簾听政。」
兩人才這樣笑作一團時,貝欣早已在房門出現。
所有的說話,她都听到耳里,記在心上去。
貝欣不得不苦笑。
造物弄人竟到了這個田地。
她跟葉帆之間的開戰,由最愛她倆的章翠屏來策動,將來會演變成一場什麼樣的戰役,真是不堪想象。
貝欣決定要防範于未然。
早早在問題未曾認真惡化之前,設法消弭它,才是當前急務。
惟一可行的方法就是釜底抽薪。
也就是說解鈴還需系鈴人。
于是貝欣下定決心調查到文子洋的消息後,就到港平醫院去找他。
在作出這個決定之前,貝欣幾個晚上沒有睡好,心情是七上八落的,比較她在會議室內決定一樁幾億元的生意還要緊張,更害怕得失。
苞高駿結婚不知不覺已好年了。換言之,貝欣已有一大段日子沒有跟文子洋相見了。在這期間,她幾乎有一分鐘的空余時間,腦子里都會想,會不會一轉身,就看見文子洋了,他仍在城里嗎?她從來沒有探問過。
幸虧貝欣的頂層富豪生活和企業經營很能把她的全部精神時間霸佔住,她才不會作痛苦的無謂之思。
正如葉帆提議過的,她和貝欣之間不必再提起文子洋這個人。就讓這個名字、這個人、這段情緣枯死掉,貝欣把她和文子洋之間的交往定格在當年廣州火車站上,其余的皆視為幻覺。
直至現在,不得不面對問題,尋求徹底解決的辦法。她不能容許情況有任何惡化。
他倆在醫院內病人休憩的後花園相見。
坐在那張室外用的鐵皮椅子上,在溫軟的陽光之下,有無盡的舒暢。
如果他們是可以喁喁細語的情侶,那麼,就是世間上一幅最美麗最可愛的圖畫。
可惜,情況不是如此。
遠觀是一對壁人閑坐于繁花盛草之間,近看卻是兩個各懷心事的並不能相親相愛的天涯可憐人。
文子洋說︰「世界上的事情太不可逆料了,又是幾年光景了,當我正要打算放棄那個期盼你來找我的希望時,你就出現了。」
「子洋,一切都是命定的,是不是?」
「是。」文子洋說︰「我只能和議,不可能當你有著有夫之婦的身分之時,要求你重新考慮過往的情分。」
這麼兩句說話令貝欣,活像是在大太陽下決斗的人,被對方鋒利無比的箭,貫穿心房,連哼一聲也沒有機會,就與世長辭。
第五部分
第3節公私不明
貝欣在最困難的日子里,都從未想過最好活不下去,一了百了。
她如今竟有種不如歸去的惘悵。
貝欣甩一甩她那頭短發,道︰「我們只能談將來。子洋,你對將來有什麼打算?」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在這醫院工作了,且最近已考取英國執照,可以自由選擇行醫開業或繼續在醫院服務。」
「你不打算離開香港回美國去?」
「如果離開香港,也不會回美國去。」文子洋搖頭,道︰「我要留在華人社會服務。我本來是要回國內去,但如今覺得可以留在香港,或更需要留在香港。」
「為什麼?」
貝欣問文子洋的這句說話時,眼神是熱熾的。
文子洋卻望向遠方,道︰「有兩個原因。不回外國人地方發展的抱負是肯定的,留在香港因為這不單是華人社會,且很快就要回歸祖國,住在此城跟住在國土上任何一個城市,主觀感覺上是沒有分別了。而且,我覺得香港在過渡期內更需要愛國愛港的人去支持。」
文子洋把眼光收回來,看著貝欣,問︰你還記得我父親嗎?「
「記得,當然記得。」
「我是他的兒子,當年中國更多危難,他尚且回去盡他的責任,何況是現今的我。」
「文老師在天之靈一定安慰。」
「貝欣,我會積極地在香港工作生活,甚至希望更直接地對本城作多一些貢獻。在九七年來臨之前,本城一定有些人感到不安,所能引起的動蕩可大可小,多一顆對香港前景與對中國民族信任的心,都能起積極的安撫民情作用,這是我的基本責任。如果在環境與條件許可之下,我還會同時投身政壇,在香港回歸的前途上當個勇兵。」
貝欣听罷,開心得忍不住握住了文子洋的手。
「子洋,你的這個志向真是太好了。」
「多謝你的鼓勵。」
當他們互相凝望時,像觸電似的震撼著貝欣的心。
貝欣高估了自己,她以為這次跟文子洋重聚,有個很嚴肅和很重要的目的,為此,她會把持得住,對文子洋不會動意動情動心,可是,情況並不如此。
原來文子洋這男人真是不宜與之相見,相見而知道依然相愛,知道相愛而同時又知道不能相近,是很難受很難受的一回事。
貝欣想把手抽離,可是文子洋把她的手握得更緊,道︰「你還沒有听我說及第二個原因。」
貝欣在文子洋凝望她的眼神中早已找到答案,不必他說了。他說了,只會叫貝欣更心痛。
貝欣奮力地對自己狠下心來,先把手抽回,然後道︰「把你的第二個原因放在一個值得你愛的女孩子身上吧.」
「你是指自己。」
「不,子洋,你知道我在指誰。」貝欣情急地說︰「只要你不嫌棄小帆的殘疾,她什麼都比我好,最低限度不比我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