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委屈、就算淒涼、就算下作、就算犯賤,都只是一個人的犧牲而已,換回來的是十個以上親人的安樂,干不干?
杜晚晴心肯意願地答復了自己,說︰「干!」
杜晚晴不但是心安理得地繼承她的家族衣缽,且是背城一戰,立定心志要成為當代花魁。
她從小到大,上學未曾考過第二,總是鰲頭獨佔。參加任何一項課余比賽,必定勇奪冠軍。完完全全的是校內十項全能冠軍的材料。
所以,踏足社會做事,也雄心萬丈,要成為她選擇的行業內之翹楚。
苞杜晚晴一起的同學,最突出的是沈進標,到今時今日為止,只不過年薪四十萬,當一家商人銀行的經理,還是要仰仗了沈家在銀行業內長久聲望為其撐腰。
年輕大學生捱它過十年八載,等到三十出了頭,充其量也不過是大機構內一名受薪董事而已,收入都不及現今的杜晚晴多。
其他的更不必說了。當柳湘鸞讀到孫兒高進與高惠自美國寄回來的問候信;當花艷苓每月接到美國加州那間低能兒童護理病院的報告書時,兩位花魁俏臉上綻開的笑容,就是杜晚晴至大的安慰。
她確定自己走對了路。
正如柳湘鸞的教誨,心無所愧、亦無所恥的杜晚晴,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優越的自信,都有著閑雅的情操。
她周旋于巨富之間,運籌帷幄。
這一夜,鬧哄哄的氣氛充塞著醉濤小築的杜家。
一局沙蟹,輸贏在七八位數字之間,他們名之為小試牛刀。
榮浚杰這陣子尤其意氣風發,他台面堆著的籌碼似個小山。
黃醒楠就說︰「杰兄如此得心應手,其故安在?」
榮浚杰立即答︰「美人垂顧,你看,一整個晚上,晚晴多數站在我的背後,心靈感應支持我發牌。」
「何厚此而薄彼了?」布力行答。
大伙兒的眼光都放到杜晚晴的身上去,看她怎樣解這個困?
晚晴濃眉一揚,笑了。像春暖花開般,令人望之而頓覺心頭溫暖。
她把手里的幾個紅彤彤的注碼,一個怕是一百萬,分別在各人面前放下一個,以非常好听的聲音說︰「不能瞎猜別人的心意。最高的支持、最大的敬意在乎實際行動。我把我的籌碼平均押在你們每一位身上了。」
喬繼琛嚷︰「這算是公平了,可是,晚晴,你今天晚上輸的機會就多了。」
對極了,賽馬場上,除非場場爆冷,否則誰以為投注在所有出賽的馬匹之上,就一定贏,是大錯特錯。
這就是說,賭博游戲之中,一定要講眼光,贏的人是要有信心,重重的押在一鋪、一個號碼之上,不能均分。
杜晚晴輕輕回喬繼琛的話︰「輸贏的定義各人不同。來醉濤小築玩,賓至如歸,就是我贏;有哪一位客人認為我怠慢他了,就是我輸。是不是?」
榮浚杰立即插嘴︰「所以說,琛扮,你太小瞧我們晚晴的器量了。」
「榮大哥,怎麼還打我這只落水狗,今晚已經給你贏得這麼開心,還好意思讓我在晚晴跟前矮了一截。」
「別吵,我來幫你。」杜晚晴這麼一說,就斜坐到喬繼琛的身邊去。
喬繼琛面前的一副牌,表面已是三條「A」,未見光的一只牌不知是什麼。
同台的其余六人,除布力行之外,都已經棄了牌了。
布力行之所以堅持,是因為他手上的牌跟喬繼琛是勢均力敵。牌面是一對「K」,一只「Q」,牌底又是「K」。換言之,如果最後的一張牌是「K」或是「Q」,成了FULLHOUSE,或四條「K」了,只要喬繼琛不是「A」FULLHOUSE,他就可以全贏台面的注碼了。那大概是四、五千萬元的樣子,相等于司憲級退休金的五倍。
沒法子不心紅起來的。
要布力行在這緊張關頭放棄多看一只牌,而以牌面的形勢向喬繼琛就範,他是無論如何不甘心的。
于是,布力行說︰「老喬,你說吧!」
喬繼琛吸了一口雪茄,道︰「賭你跟前的所有籌碼。」
這是超級富豪的豪氣,在身家有限的公務員跟前擺出來,尤其有泰山壓頂之勢。
然,布力行沒有自卑感,他知道自己的分量。明白何以有資格坐在這桌子旁邊以真金白銀參賽,只為一個定奪乾坤的消息,略為透露出來,就已價值連城。這些年,他早已在海外置了相當多的物業,就是靠這一手的了。
有些公務員奉公守法,克勤克儉,做到老死,攤開雙手等退休金。
有些呢,一爬上高位,立即忙不迭地出風頭,任何名人的紅白兩事、電視台喜慶、各式社團宴會,總有他們的份兒,照片刊登在報章雜志上,成了名氣界的中堅分子,其他實質利益就一無所有了。
布力行對這些同僚,真是不屑一顧。
他是實惠派、行動黨。
筆而多年以來,相當謹慎地周旋于闊佬富豪之間,很有點實際收益。
第3節外祖母柳湘鸞的教訓
這一把,他賭得起。畢竟自己台面的籌碼也不過五百萬,其余各人在先前三只牌的那些回合,已經囤積了極厚的底子,等于說,布力行只不過以小博大,怎舍得錯過?
布力行的範圍還不單單在面前的一手牌上,而在于自己日後能不能有本事把今日可能輸掉的贏回來。答案是樂觀而肯定的,將來的機會多著呢!
尤其是布力行在政府內是紅人,老早他搭通了洋司憲中最具勢力的殷法能,殷法能之所以矜貴還不只于在政府的勢力,而在于他是保守黨新貴的心月復。隨時隨地一個內幕消息傳過來,要找本城的富商動手配合,就是他逞功兼賺大錢的時候。
想停當了,決定出碼。
布力行把跟前籌碼全部推出台面去。
杜晚晴伸出了她那只水蔥兒似的嬌女敕的手,為喬繼琛拿了一只牌回來。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是只紅心二。便遞給喬繼琛看。
喬繼琛的眼神在那一刻並不貫注在那一張牌之上,他是掠過了圓台上圍觀各人的臉色,才輕松地把最後一張牌翻開來。
相反,布力行的神色就緊張得多了。他把一首一尾的兩張牌緊疊在一起,再以極慢極慢的速度翻開那最後一張牌來看。
「天!」布力行吁了大大的一口氣,把兩張牌攤擲在台面-上。
正正是三條K兩條Q的FULlHOUSE.輪到喬繼琛開牌了,如果他手上那還沒有亮相的一張牌是「二」仔或者是「A」,那麼,布力行就敗下陣來了。
全場鴉雀無聲,然,表現出緊張的只有布氏一人。
大家都等著喬繼琛表態。
喬繼琛一把握著杜晚晴的手,問︰「我如果輸了,可不可以有安慰獎?」
杜晚晴輕盈地抬起喬繼琛的手,送到唇邊吻了一下,然後再放回台上,那個動作大方,卻相當誘人。她跟著說︰「不可以。因為你沒有得選擇,你是輸定了,怎可以要安慰獎作為交換條件?」
說罷,干脆替喬繼琛把所有的牌都覆蓋了,表示輸給布力行。
喬繼琛豪爽地大笑,一邊把台面的籌碼,推到布氏的跟前去,一邊說︰「布兄運氣妙絕!我可倒足霉頭,以為乘機博得晚晴的同情,也不可得。」
榮浚杰說︰「不是你倒霉,是你不識抬舉,晚晴怎麼可以被視為安慰獎,杜大小姐幾時都是頭獎!」
眾人于是都起了哄。
杜晚晴笑盈盈地把一碗剛炖好的燕窩糖水,放到榮浚杰跟前去,說︰「先敬你,多謝你的維護與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