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扯遠了!以你哥哥的人材及謝家的家勢,想當我媳婦的大不乏人!」
「如果只是當你的媳婦,更加無人問津。」
謝太白她女兒一眼︰「你對母親沒禮貌。」
「坦白誠懇是對人最高的敬禮。媽媽,我是實話實說。」
「在老二跟前,又不見你牙尖嘴利地幫我,任由對方戳得我一身是血。」
「剪不斷,理還亂,是男人妻妾之間的情仇,誰管得了?」
「我屢屢處于敗風,就是你們兄妹倆從不輔助我去爭。」
「權操自上。要拿父親的歡心,你和細姐只可以靠自己,沒有旁的人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好了,好了,別扯遠了,你哥哥究竟愛上了哪一家的小姐?」
「天曉得!」
「你去問問他!」
「你呢?」
「你是他的妹妹,他跟你比較談得來。」
「你是他的媽媽,他是你肚子里鑽出來的。」
「你這俏皮鬼究竟幫不幫媽媽的這個忙?」
「好,好,我這就去當私家偵探。」
謝適意坐在她哥哥的床前去。
「怎麼樣?謝醫生,我的病情是否惡化?抑或有轉機?」謝適文仍然幽默地跟他妹妹說話。
「我怕是藥石無靈,早已病入膏盲。」
「那怎麼好算?你是名醫,又是親戚上頭,救救命!」
「她叫什麼名字?」
「什麼?」
「住在哪里?做什麼職業的?跟你如何邂逅?又如何鬧了別扭?」
「你轉業社會工作?」
「兼主理防止自殺個案。」
「你知道我不會。」
「如此消瘦衰頹下去,自毀前途,與自殺何異?」
「你過分夸大了吧?」
「希望能起阻嚇作用!」
「她走了,悶聲不響地走了。」
「夾帶私逃?」
「什麼也沒帶,只帶走我的心!」
「老兄,你少肉麻,好不好?時代不流行這種台詞!」
「是你自討苦吃,誰叫你要問?要理?就由得我打蛇隨棍上,大吐苦水。」
「躺在這兒干生病有什麼用,好好康復過來,把她尋出來交代個明明白白。」
「根本是芳蹤杳然。」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幫你!」
「怎麼幫?懸紅!」
「登尋人廣告去。」
「不成。她已離港,到加拿大去。」
「那就在加拿大的電台及報紙下功夫,誠能感人,總有見功的一日。」
「你很樂觀。」
「你不?」
「如果你發覺自己的愛人可以突然之間在空氣中消失,你就不能不悲觀了。」
「太有興趣知道這位女子是何方神聖,連我這位玉樹臨風的哥哥,都給迷得三魂掉了七魄。」
「但願你會有日見到。」
謝適意很快就已經見著了她兄長的夢中情人了。可是她並不知道賽明軍這真命天子的身分。
賽明軍是準備回加拿大去之前,把左嘉暉帶去做身體檢查,且順便告辭。
「給謝醫生說再見!」明軍這樣對嘉暉說。
「謝醫生再見,多謝你送我的白玉兔。我會常常帶在身邊!」嘉暉說,臉上竟有些少離別的哀愁,出現在孩子臉上,格格不入,卻額外地顯得可愛。
「嘉暉,過聖誕時,我給你寄聖誕咭。」
「還有我生日,你也寄生日咭嗎?」嘉暉坦白地問。
謝適意哈哈大笑。
「好,我也給你寄生日咭,謝醫生有你的記錄,知道你的生日,你就留給我地址電話好不好?」
「對、對、對!」賽明軍答︰「我都差點忘了。」
「我也把家里的電話給你,有事情隨時搖電話來。」謝適意這樣說。
交換了通訊資料之後,賽明軍就站起來告辭了。
「一路順風!」
「多謝!」
「賽小姐,我知道獨力一人帶孩子非常辛苦,在海外尤然,我看你這些日子來是清減得多了,精神似大不如前。請保重!要有健康愉快的母親,才會有健康愉快的孩子。」
「多謝你,謝醫生!你要是有機會到溫哥華,別忘了給我搖一個電話!」
「好,一定的!」
謝適意抱起小嘉暉,疼了一疼,才放他回到地上去。
不但謝適文消瘦,明軍也憔悴了。
情到深時,不能自拔,只有朱顏損。
明軍躺在床上想,還有幾天便要踏上征途了。
加拿大的歲月是無奈悲涼肅殺寂寞?抑或還會有奇逢?
明軍輕嘆,心里頭嚷︰罷!罷!罷!
真的夠了,受夠了。不要再給她任何一個白馬王子,她寧願長久當平靜勤儉的灰姑娘去。
不為什麼?只為戀愛太苦澀。短暫的甜蜜,換回長久的哀痛,得不償失。
已經一而再,絕不要再而三。
此生休矣。
房子是一片靜謐,只因徐母有牌局未回,玉圓今天晚上說好了要晚一點才回來,有事做。這陣子,玉圓的事也真多。很多時明軍想候她收鋪回來,說上兩句話,都總是等不著。
人的悲哀與無奈,說多少有多少。當你最需要人陪伴之際,平日最有余閑的一位,都忽然之間忙碌至分身乏術。
命運之神一定比嘉暉還要調皮,專愛跟人開玩笑。
驀地,明軍听到輕微的呼叫聲,帶著哭聲。由小而大,由迷糊而至清晰。
她嚇得立即下床,沖到嘉暉的房間內,亮了燈,呆見兒子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滾動,額上的冷汗早巳把一頭的頭發弄得濕膩,緊緊的貼在頭皮上。那原本紅潤的小臉蛋,現今變得紫白。
天!什麼事?
明軍慌忙沖過去抱住了兒子。嘉暉不住地哭,說︰「媽媽,我肚子痛,我肚子痛!」
痛在兒身也痛在娘心。
賽明軍一時也慌了手腳,這才發覺自己在兒子有難時,可以是如此的孤立無援,叫天不應,叫地不聞。
她一邊安撫嘉暉,叫他別哭,一邊慌忙地找手袋里的電話簿,尋出了謝適意醫生的電話號碼,立即搖電話去。
接听電話的人說︰「謝醫生還沒有回家來!」
賽明軍像在茫茫大海中不住泅泳,以為可以抓到一根浮木,誰知只是幻覺。
她氣餒地問︰「謝醫生會在什麼時候回家來?」
對方答︰「怕差不多是回來的時候了,現在已經十點有多。請你留下口訊電話,讓我轉告好不好?」
「請謝醫生一回來了,就搖我這個電話,或可否請她馬上來出診。我的孩子突然間嚷肚子痛,哭鬧不停!」
留下了電話地址之後,明軍再緊緊抱住嘉暉,情況一點好轉都沒有,孩子的手簡直冰冷。
「很痛,媽媽,很痛!」
明軍六神無主,又沖到廚房去,在藥箱內尋了一些驅風油,給嘉暉擦在肚臍左右,依然無補于事。
明軍沒有辦法,只好抓了一件外套搭上。快快撕了一張日歷,寫上數字︰「玉圓、伯母、謝醫生︰現我送嘉暉到跑馬地醫院急癥室去求診,你們有便請趕來趕來。
明軍字晚上十時半「
然後,明軍拿張薄被卷著兒子,抱住他一直沖落樓下,搶到一輛計程車,直趕醫院。
醫院的門診部在晚上是最旺的,密密麻麻的塞滿人,個個都有如熱窩上的螞蟻,老想爭先恐後,不甘不忿地要輪隊等候。
明軍被兒子的申吟聲攪得肝腸寸斷,她寧可代替孩子受苦受難。
明軍在心內禱告,保祐嘉暉切勿出什麼事。她賽明軍除了這個孩子之外,現今已一無所有了。
時間在熱切的等待之中是最緩慢的,像螞蟻爬行,令明軍渾身都不好過。
謝適意晚上少有應酬,這天只為有位老同學移民之故。回到家里來,第一件事沖入哥哥房間去,探望她這個最關心、最偏愛的病人。
謝適文兄妹倆從來都相親相愛,只為性情相投。
兩人自小就跟謝適元格格不入,小謝太為了他們孤立適元,屢屢在謝書琛苞前告狀︰「分化孩子這一招最令人討厭!切肉不離皮,說到底是親兄妹,為何要杯葛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