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的,同業業績如何只不過是一道橋梁,為了要引導自己在工作上多吃點苦頭而已。
是不是左思程的第一招?
賽明軍閉一閉眼楮,感覺上自己的心絞扭成一片,壓在胸口,不舒服到極點。
「明軍,回去工作,別令對你有信心的人失望。」韋子義這麼說。
明軍若再婆婆媽媽地苦纏著同一個問題研究,就是太不識大體了,只好引退。
竟日的思潮都在重復一幕又一幕與左思程相見的情景,耳畔響起的又一直是左思程那番驟然听上去便覺是純粹在商言商,而實在寓意深遠的說話。
然而賽明軍難禁憂慮,難掩惆悵。她希望是自己敏感,但在商場馳騁多年,多少有點閱歷與經驗,曉得分析上司與客戶的說話。沒有人在今天肯把話直說,都是借形會意,指桑罵槐。故此重要人物的一句話,一個表情,都代表一重深意,要求對手自動探索,采取合適的相應行動。
左思程已擺明車馬,一切公事公辦。開頭對賽明軍的贊賞是不可避免的對白,戲肉還是在營業額未及別家百貨商場可觀一事上著眼。很簡單的一個推論,左思程開出了難題,限今年之內,創造奇跡,否則,就大有借口了。根本不用誰開聲,賽明軍也會覺著壓力而請辭,于是萬事皆休了。
左思程不是已直截了當地對賽明軍說了︰「我們辦事的宗旨是不記當年,只管今天與明天」嗎?
這一夜,賽明軍睡在床上,她緊緊的咬著被角,似乎要把全身的孤寂,都通過這股勁力宣泄掉算數。
她想念曾有過的卿卿我我日子,想念在一個強有力的臂彎內所享有的溫馨,更想念那深入她體內而至她心深處的一道愛情烈焰,融和著一種獸性的滿足,把她燃燒至變為灰燼。過程其實是柔情與激情的組合,是浪漫與榮耀的結晶。
賽明軍是無法把左思程撇除在思想之外,擯棄于睡夢之中的。
以往,在生活圈子內根本不存在著左思程,那是療治創傷的特效藥。不是能否淡忘的問題,而是不蓄意踫撞傷口,總是比較容易結痂的。
相反,把一盒香噴噴的巧克力放在一個已經有蛀牙的小孩跟前,那種寂靜的引誘,比渾身是勁的熱女郎向男士們拼命拋媚眼,還要更具陷之于不情不義的威力!
這些天來,日子是怎麼樣過的呢?
賽明軍不得不苦笑。
早上的聯席會議,一向由韋子義主持。最近,左思程會得久不久列席。
他出現在會議席上時,賽明軍跟他面對面整整一小時,心是狂跳不止,不住在憂慮,會不會有一句半句令自己難堪的說話,借助公事為借口,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丟臉?會不會有一個半個眼神飄送過來,象征著事有轉機?會不會有一宗半宗的事件被提出來討論,在傳達一份左思程的壓力或關照?
一千一萬一億個可能性,會得隨時發生,隨時沖著明軍而來,隨時為她帶來更大的震蕩!
如果左思程那個早上沒有出席呢,也不是等于可以舒緩一口氣了,那種希望他來,最底限度可以一見的正面期許,跟巴望他不要出現,相見不如不見的負面惆悵,一樣輪流折磨著賽明軍。
在她的其他工作接觸中,分分鐘听到同事們提︰「且看看左先生的意見如何?」
「左先生把檔案批出來了沒有?」
「左先生真棒,他料事如神,把那些供應商的心事,都看得一清二楚!」
「左先生會不會準許我們的業務行動?」
一天之內,听到左思程的名字千百萬次。
那種感受,絕對容易形容,真真正正是倒瀉了五味架,甜、酸、苦、辣一齊來。
就活像這天的中午時分,幾個部門的同事約好一同去吃午飯,一坐下來,叫了菜,話題就定必圍在公司的人事上頭轉。
那位負責玩具部的經理廖信芬,就帶頭說起了一個近日眾同事百講不厭的話題︰「左思程真是個能干人,我听以前在謝氏地產跟他共事過的同事,都一致有此批評。他不但有頭腦,且最難得的是肯斗肯拼肯捱,精力似是無窮無盡,非等閑之輩可比。」
「除公事之外,還要服侍謝家小姐,這怕就更需旺盛至極的精力不可了!」財務部的潘銘輝俏皮地加了這幾句話。
「心術不正!」其余的兩三個女同事齊齊喝倒彩。
「怎麼算心術不正?是你們這些小姐心歪念邪罷了?我說的都是實在話,誰不知道謝家這位小姐頂難奉侍,出了名的小辣椒,要她馴馴服服,豈是易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不會錯。我看,我們左董事要策騎這只遍體瓖金瓖銀瓖鑽石的脂胭馬,是真要費勁的!」
「總的一句話,食艱難。」另一位男同事,任職工程部的周友答了一句。
「究竟謝家有多少位公子小姐?這嫁給左思程的一位,很得謝書琛的心嗎?」廖信芬問。
鎊人開始時有點面面相覷,跟著,廖信芬指著公關經理韋惜苓說︰「惜苓,你是個能知天下事,資訊爆棚的人,你來說!」
韋惜苓呷了一口茶,清一清喉嚨,答︰「謝書琛的原配範氏誕有一子一女,現今嫁左思程的一位,正正是謝書琛側室關氏的獨生女,因為謝關氏這許多年來都獨寵專房,故此這位謝家小姐謝適元,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你見過這位謝家小姐沒有?」同事們都追問。
韋惜苓點點頭。
「長得怎麼樣?」這又是個人人都極有興趣的問題。
「除了她的家庭背景外,乏善足陳。」
噓聲立時間四起,廖信芬說︰「真是難怪听眾喝倒彩,形容得細膩一點成不成!」
韋惜苓笑道︰「我忘了形地給你們講故事,可是由你們負責養起我了。一傳十,十傳百,飯碗因而被打破的話,誰可憐!」
雖是笑話一句,卻有無可否認的真理與無限的感觸在。世界艱難,誰敢輕率地以下犯上。
賽明軍一直沒有作聲,一頓飯打從背脊骨落,辛苦得難以形容。
左左右右的周圍一干人等,都突然變作牛鬼蛇神似,纏著她,硬迫她听那些不愛听的報告與說話。
賽明軍有時真想伸手掩住耳朵,再不要听下去。
但願左思程的人、聲音、名字、有關他的一切,都早早遠離自己,才會撿回半分寧靜與清醒。
多日以來,賽明軍都未曾暢憩地睡過一覺。
沒有發惡夢的那個晚上,就叫做平安大吉了。
曾有那麼一次,賽明軍在夢里,拖著嘉暉,回到那建煌的寫字樓來。
她伏案批閱文件,兒子伏案做他的功課。
母子二人都勤勤力力,埋頭苦干。
就在這平和安樂的一刻,辦公室的房門打開了,兒子抬起頭來一望,歡天喜地的喊︰「爸爸、爸爸!」
然後飛撲到他父親身上。左思程一把將兒子抱起,任由左嘉暉抱著他的臉,拼命的親完又親。
嘉暉回轉頭來,疑惑地叫嚷︰「媽媽,你過來,媽媽,你過來!」
賽明軍扔下一桌子的功夫,正要走過去。忽然之間,闖進了一名艷婦,還沒有看清楚對方的臉孔,只見她不由分說,就自左思程的懷抱搶走了小嘉暉。
嘉暉嚇得呱呱大哭起來,忙亂地拼命掙踢著那雙胖胖的小腿,狂嚷︰「媽媽,媽媽救我!」
賽明軍這就要闖過去跟那女人拼命,誓要把兒子搶回來。可是,天,左思程擋在她面前,不讓她走過去。
「思程,那是我的兒子!」
明軍跟左思程糾纏起來,還未掙月兌,就听到兒子一聲慘叫,眼巴巴的看著那女人把左嘉暉扔出窗口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