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少年夫妻,總有吵鬧的時刻,不能過份認真。你跟祖蔭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明白他的個性?要他學著那些愛情小說的男主角般口若懸河,甜言蜜語呢,怕是沒有這個本事了,可是他心腸是好的。否則,矛頭指向你的風言風話,難听的話雖多,他也沒有放在心上,仍以你為妻。如果連這一點忠誠都不為你欣賞。就真是無話可說了!」
穆澄一直微笑地听看面前的這個老人家講話。
「簡單一句話,」陶父接口︰「我們此來。是希望當個和事老,不要鬧離婚這回事了。大嫂,這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對。正當你大展拳腳之時,尤其不要讓謠言永無休止似地傳播下去。人家都在說,你這人頂犀利,經歷過這個大意外,竟沒事人一般。立即就重出江湖。背後可是有什麼有錢的男人撐腰,故此還鬧離婚。」
穆澄緩緩地站起身來,說︰
「多謝你們的諒解,也多謝兩位抽空來探望我,我身邊還有點公事待辦,請恕我失陪了。」
陶父與陶母面面相覷。
還是由陶母先發難︰
「真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你果然是個巴閉潑辣的女人,我們祖蔭的虧是吃定了。」
「離婚是一回事,祖蔭名下的物業可不能讓給你!」陶父立即接腔。
穆澄笑問︰
「祖蔭名下有物業嗎?」
「太古城住的那幢房子呢?」
「對不起,你們記錯了,那是我出的首期,也是我用供的物業。」穆澄想起陶祖蔭還有一點可取,當年他看不是目掏腰包置的業,因此讓穆澄單獨以自己名字作業主登記。因而,穆澄說︰「分居期間,如果祖蔭仍要住那兒,也無所謂,正式離婚之日才交屋好了。」
「看,老頭子,這是什麼口氣?」陶母嚷︰「難怪祖蔭不肯上來跟她說話。」
「你未免迫人太甚!是不是打算連祖德的那筆首期也要我們歸還?」
穆澄終于嘆一聲,心想,途長路遠的跑上她的辦公室來,目的其實不過是看看能否挽回兩個兒子現住的物業罷了!
都已經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為難他們干什麼呢!
「那是祖蔭送給他弟弟的錢,與我無干!」穆澄放了對方一馬。
兩老分明的松一口氣,
穆澄禮貌地多加一句︰
「你們慢走了!」
目送看兩個老年人的背影,穆澄心頭有更多的感慨。
穆澄沒有把陶父陶母前來相見一事跟母親說.她只輕輕地交代︰
「我跟祖蔭己經辦理了分居手續。」
穆太太點點頭,等待她女兒說下去。
「我沒有提出任何要求,太古城那間小鮑寓,講明讓陶祖蔭再住一年。」
「寬宏大量。」
「不,但求無愧于心而已。」
「你今天中午能陪我吃午飯嗎?」穆太太問。
「對不起,媽,我要去看望一個朋友。」
「是約了詩瑜?」
「啊,不是的。這個朋友,你並不認識。」
「穆澄,你要帶眼識人。一錯不能再錯。」
穆澄笑︰
「媽,你想得太遠了,完全不是那回事。」
「還有,江湖上你有朋友,可是請不要忘記,你的敵人眾多,有些人並不願意見到你成功!」
「媽,放心,我珍惜我的敵人可能比朋友多。他們迫使我警惕、勤奮、不敢自滿、不怕困難、不怕勞累。敵人起著的作用,分分鐘不下于朋友。」
穆澄辭別了母親,一直開著車子,風馳電掣的向著郊區進發。
沿途,汽車電話響起來,是出版社編輯部的李玉華,歡天喜地的叫嚷︰
「穆小姐,急不及待地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水妮答應加盟了。」
穆澄說︰
「恭喜你,一定是你的口才了得,游說成功!」
「不,穆小姐,是你出的條件無可抗拒。」
「物有所值。」穆澄是真心誠意說這句話的,一個作家的每一個字,都是血和汗寫成,她完全明白,絕對了解,苦撐二十多年的行業前輩,她必須致敬。且是生意上的一項合理投資,肯定可以贏回相等的利潤。
「還有別的事嗎?」穆澄問。
「圖書部的趙郁怡要跟你報告一坐事情,你請等一等。」
每逢穆澄離開辦公室,一搖電話回去,就有千萬種事情等待她處理。
這一頭傳來趙郁怡的聲音︰
「老總,有兩件事要跟你講一講。第一,端華百貨有意思成立中文書部,請我們去治談總代理之事,你親自出馬,還是由我代表你去?」
「你去吧!祝馬到功成!」公事總要放下去,讓下屬多接取經驗。快快成長好。
「我們那百貨店系列的書店,本周十大暢銷書榜爆了冷,有一位新進作家,專門寫寫真小說的,叫張寶兒,竟排名第三。你沒有听過這名字吧?」
「沒有。」穆澄皺一皺眉毛︰「請公關部的同事設計一下宣傳廣告,催谷一下這張寶
兒的小說吧!我們的連鎖書店盡快攪一個張寶兒作品介紹周。」
「老總,她並不是我們出版社的作家呢,肥水豈不流過別人田?」
「連鎖書店賣她的書也一樣賺錢。且,自己先行有表現,總有被賞識的一天,張寶兒或會跳槽。」
「對,」趙郁怡與奮地說︰「我們的作風是並不積極挖角,但絕對歡迎跳槽。」
「沒有其他事了吧?」穆澄問。
再轉一個彎,就到達目的地了。
「還有,小涓叫我告訴你,虹雨女上送了一籃生果來給你,還附上一張字條,說︰祝你生意興隆,生生猛猛!」
「太好了,我一定會。」
把汽車停泊好在停車場之後,穆澄走下車,直趨詢問處。
穆澄禮貌地對當值的一位護士說︰
「我已經預先得到警方和院方的準許。探訪一位姓郭的病人。我叫穆澄。」
「是,穆小姐,請你乘電梯,按三字,第三0三號房。」
「謝謝。」
穆澄走到三0三號病房,正要叩門,里頭剛走出一位雍容而高貴的女士,跟她踫個正著,對方年紀大約是四十多五十歲,穿一襲松身的碎花旗袍,很高雅、細致,滿身除了一只成色極高的方鑽戒指之外,並沒有首飾。
她瞧穆澄看了一眼,有點情不自禁、怯怯地問︰
「你是穆小姐?」
「對。這他是?」
「我是郭清的母親。」
「啊,伯母。」
「穆小姐,你比你的文章更清秀。」
「伯母過譽了。」
「難得你來看郭清,他們剛才告訴我,我還不大敢相信。更要多謝你對我的稱呼。」
「伯母,你太客氣了。」
「清兒無狀,作了對不起你、極之沖撞你的事,我都不知怎樣說才好。」
「他並不知道自己在作些什麼,不知者不罪!」
穆澄想,嚴重的情況且不去說它,單是比起一個拿起筆桿去造謠詆毀別人者,郭清是值得原諒得多。
「我並不知道清兒的病會復發,就以為他在香港生活得很好。他早前寫信來美國給我,說認識了一位很要好的女朋友,要籌備結婚了,于是我給他買下了那郊區別墅。誰知一切都是他自編的騙局。」
「醫生怎麼說?」
冰清的母親搖搖頭︰
「不可能確知會不會復元,復元之後又會不會復發。他有一個極不愉快的童年,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有機會,我再告訴你。穆小姐!」
「好。伯母,我先進去探望郭清。」
推門而進,病房內靜悄悄的,沒有人。
護士從陽台上走進來。給穆澄打招呼。說︰
「郭先生在陽台上曬太陽,你是穆小姐?」
穆澄點點頭,走進去。
踏進陽台,果見好陽光,照滿一地。
冰清默默地坐在太陽傘下,這令穆澄想起那一次他與她在小白屋相處的日子,那個時候。坐在太陽傘下的是穆澄,而不是郭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