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惆悵還依舊 第33頁

作者︰梁鳳儀

如果一下子氣餒了,放棄一切,怎對得起母親、對得起方詩瑜、對得起不住支持她的讀者?

天無絕人之路。

一定是條條大路通羅馬。

包何況,生命是為自已的,故而必須為自己而活。

生命也是屬于愛護自己的人的,因此也需要為他們而活。

其余的一切,都不足道、不足取、不足掛齒。

必須主動沖出籠牢、突破桎桔。

事不宜遲。

穆澄的身體仍是荏弱。胃內老是翻騰看一股酸氣,不住的往上涌,整個人都在發翳,而且發悶。

為什麼呢?

一個念頭飛快地閃過穆澄的腦袋。

不會吧?

月事是差不多兩個月沒有出現了。穆澄一直不以為意,她認定只為一連串不愉快的事件令她心情郁結,以致于影響了賀爾蒙分泌,也是極普通的事。

婚後這些年,她都沒有避孕。承受著翁姑的不近人情的壓力,老實說,也望能快快的有個寧馨兒,可以交差、免煩。

年紀漸大了,也真隱隱然覺得家中有個孩子是好的。

不獨為了熱熱鬧鬧,多點生氣,更為了世間無情的人物太多,感情不敢胡亂抒發,以免招致失望。日子有功,彷如銀行的銀糧積壓過多,急謀出路,最妥當也莫如有自己的親生骨肉,可以義無反顧,毫無疑慮地把所有感情與愛寵放在孩子的身上。

說到底,穆澄還是盼望能有一日懷孕的。

只是年紀已經三十多了。為人母的可能逐日減退,她就無謂再刻意地寄予希望世間上多的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呢。

穆澄想呆了。

一種濃不可破的母性感覺,突然而來把她包圍。

穆澄想,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在這個環境之內出生,更不能任由郭清將她的孩子隨便擺布。

這個險不能冒。

母親有責任保護孩子,讓他在一個安全、健康而正常的地方出生,這是無可置疑的。

一定要逃走。

一定要。

主意大定之後,穆澄坐直了身子,交叉著手,集中精神去想辦法。

她其實在這幾個鐘頭內是極度極度亢奮而快慰的。

就為了那個將為人母的可能,忍都忍不住要笑出來。不管可能性有多高,已成了穆澄下定決心逃離此地的原動力!

她一直等到深夜,方開始行動。

穆澄躡手躡腳地走出睡房,再走下二樓。

三間睡房的房門都開著。

穆澄沒有取走鞋子,她試試探頭進去,找到了郭清的睡房所在。

冰清顯然是睡熟了。

穆澄在相當漆黑的房間,愣住了。

冰清的衣褲會放在那兒呢?他平日有個慣性動作,就是把他的那串鑰匙用完之後,就放回左邊的褲袋里。

現今完全無法可想。

只消穆澄在房中多走幾步,都可能把郭清吵醒,那麼就前功盡廢了。

穆澄一直站看,集中目力,在黑暗中搜索。

良久,仍不得要領。

冰清均勻的鼻息,似乎不住的給穆澄重大的壓力。在下一秒鐘。他都可以吁一口氣,就自睡夢中轉醒過來。

穆澄胸口的翳悶又驟然出現了,一股酸氣自喉嚨無端的嗆出口來。

這是一個警告,或許發自子宮內的一個胚胎,給予母親的警告。

他要穆澄盡快想辦法。

穆澄大著膽子,向床頭走前了幾步,隱約看得見郭清的臉。

他實在絕不難看,非但不難看,且無可否認地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一個英俊人。

太可惜了!

穆澄為郭清難過,更為郭清的母親難過。

為了這個兒子。穆澄差不多可以肯定郭清的母親承受的苦難決不比她的兒子少o

一出悲劇之內,不一定有為非作歹之人,但一定沒有幸福的腳色。

現在是幾點鐘了?穆澄想想還有多少時候她可以下手呢?

床頭放看一個鬧鐘,且閃看夜光。穆澄瞥了一眼,已經是凌晨二時多。

就這一瞥,使她喜出望外,那鬧鐘的旁邊不正正是一串鑰匙?

天!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穆澄有看狂喜。

那串鐵匙像在黑暗中發看亮光似,能一剎間燃亮了她的心。

多少天來,由于失望絕望,以致于不敢想像有逃回現實的念頭。如今,一切都成過去,她就要回航,重投現實生活的懷抱了,穆澄喜不自勝。

她快速地伸手過去,抓緊了那串鑰匙,然後,猛地回頭,發足狂奔。

就因為她的動作過猛,發出了微微的聲響,把郭清驚醒了。

「站住,誰?」

冰清整個人跳起來,發現穆澄已沖出睡房去,他立即追趕。

穆澄正走落樓梯,回頭看到郭清那張蒼白至極的臉,心上一驚。腳下虛踏了一步,整個人在一剎間失去重心,就直滾落樓梯。

當郭清把穆澄扶在懷抱中時,穆澄的小骯疼得不住在抽動,眼淚直滾出來,額頭上白果似的汗珠源源不絕的滲看,根不不能停止。

「你怎麼樣?」郭清急嚷。

「痛,很痛!」

冰清放下了穆澄,站起身去,先扭亮了客廳的燈。再回去把穆澄扶起,放到梳化上去。

冰清才安置了穆澄,一回頭,就大吃一驚。

從摟梯口穆澄跌下之處,一直至梳化,都是血跡。再留心一看,穆澄的裙子。

一大片的濕濡,盡是血紅。

不是摔倒了,或擦破皮實那麼簡單。

穆澄一直抱看肚子在申吟。

臉色已經如同白紙,連眼神都有點散漫。

冰清推著穆澄的手,情急至極地問︰

「你覺得怎麼樣?」

「痛,……不能再動了……好痛……。」

穆澄掙扎,不住地抽動著身軀,那一臉蒼白的肌肉開始扭曲,五官都變了樣子,整個人分明在極度的折磨之中。

冰清嚇呆了。

「讓我死……讓我死……!太痛!」

冰情說︰

「澄,你不要死,你不要,我不可以讓你死,我不能沒有你!」忽然郭清站起來,說︰「你等等,我去找醫生!」

冰清把穆澄平放在梳化上,立即沖出門去。

穆澄真的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小骯像有把小刀在不停地割切皮肉似。

且她清楚地覺得在不住流血。

一種絕望的情緒把她整個人籠罩著,在這一刻,千真萬確,生無可戀,不如歸去!

她想叫住冰清。不要去找醫生了,沒有用的,她這就要死了。

在她離開人世間之前。最低限度有一個全心全意對她的人陪在身邊,也算是一重安慰。

且別管這人是誰。

穆澄轉臉望向大門。

第十四章

大門開著。

的而且確。肆無忌憚的開著。

是剛才郭清情急地走出去,而忘了把大門關上。

一個念頭閃過,隨即支撐著穆澄站起來,跌跌撞撞的直沖向大門,再沖出花園,再沖出花園的欄柵之外。

的血,跟眼里的淚、額上的汗,依然汨汨而下。

穆澄不顧一切,急步的跑,向前跑。

她無視周圍的環境,那似乎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久不久,有一盞路燈,發出微弱的燈光,使兩旁的樹更似幢幢的鬼影,令人心更慌更寒更亂。

穆澄無暇他顧,她把身體上每一分力量與精血,都抽調到兩條腿上,發狂地奔跑。

直至一聲巨大的雷響,在穆澄的頭上發出,她呆住了。

滂沱的大雨就在這一剎那間下起來,穆澄被浴在狂雨之中。

她好像是泥做的一個洋女圭女圭,至此,被雨一淋,登時崩潰,變回一堆爛泥。

穆澄再回復知覺時,依然是一室的白。

她緩緩的張開眼晴,再閉上,淚水又自眼角沿沿滴下。

還是被捉回去了。

半生從未想過自己會痛恨起白色的睡房來。現今所有白色的東西,都令她討厭、恐懼、憎恨。

難怪說鮑參翅肚天天吃,一樣會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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