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處生不如處熟,也是因個案不同而時真時假。
譬如說一對男女蜜月期間,彼此都額外遷就對方,過得十年八載之後,不言而喻。
在建立一個新關系之時,為了爭取良好印象,還真有甚多便宜可佔。
如果鐘致生不知道早已有好幾間銀行向我們拋媚眼,送秋波,以特別優厚的條件與我們,以祈分一杯羹,他就未免太疏忽了。
我們始終光顧永通銀行,一為念舊,二為其他銀行提出的條件雖優,那個條件上的差距,仍未致于吸引到令我們誓無返顧地破壞與永通的多年合作關系。
世上無一人無一物是無價之寶。
江湖上有教養的人只不過把道義的價格提升至天文數字而已。
相反,如果永遠有恃無恐,以為章氏有責任非跟他們來往不可,這就大錯特錯了。
誰在今天對誰有不可解月兌的責任?除了生兒要養之外,我差不多想不到其他。
老實說,我不知多想趁機借用到新鮮的借貸名目,也跟其他銀行建立關系,多一個水源,多一層指引,總是好的。
為此,我在跟致生爭論條件時,成竹在胸。
他說我什麼?巴辣?
簡直是恭維。
商場上行走的人被貿易對手稱譽為「馴品」的話,相信得出來的成績不過爾爾。
品格是用來交代自己,業績是用以交代老板的。我不介意將章德鑒放在首位。
結果,致生讓我說服了。我得以理想的按揭條件購入中環偏西的兩層寫字樓單位。
就是因為有了信貸方面的額外支持,我把章德鑒留下來的給我調度的資金,應付了兩層寫字樓的首期。
千金難買相連地。現今還用不著的一層,且先租出去,作彈性處理,將來章氏一有發展,就可以收回自用。
尤其是我跟李念真好好地研究過地產市道,對中區寫字樓的前景相當看好。
地產這回事,其實並不難懂。
有人就必須有地,故此人煙越密集之處,地價就越貴。以此類推,該繁盛的地區,如果早已匯聚成不可替代的商業中心,而又再沒有可能多出地皮來發展的話,地價只有日益高昂。
要另外建立一個商業或金融中心將之取代,並非易事。所花費的精神、時間、心血、金錢之大之多,倒不如干脆以高價爭取現成的地點,樂得百事俱全為上算。
況且,人們的慣性是不易改變的。
住邊香港的人,一過海,出了尖沙咀區,立時間渾身不自在。同樣九龍人走在港島上頭,分明是一條電車路就可走通東西各區,偏偏覺得復雜無比。
要人們以租金地價昂貴為理由,離棄中環,並不是一件易事。
況且財雄勢人的機構,充塞香江,他們老早把租值放在成本之內。
念真笑著對我說︰「男人在外頭花天酒地,老把家中糟糠貶得一錢不值,到頭來,要他離婚,又是難舍難分,習慣成自然是一大因素。」
筆而念真非常鼓勵我放膽買下中區兩層寫字樓物業。
至于她怎麼會舉個如此怪異的例子,就不得而知了。我也無心探究。
總之,念真在投資方面的修養比我棒,她的指點是值得考慮的。
念真還介紹我閱讀財經雜志,果然得益良多。
其中一篇文章分析世界五大金融重要商業中心的物業價格,此時香港還是最便宜的,租值上相差的百分比相當大。
于是我不妨推論,香港的繁盛程度仍可以容納租金上一個肯定而樂觀的升幅。
我的投資應該是十拿九穩的。
第23節
章德鑒自海外業務旅行回港後,已可直接到新寫字樓上班。
有生以來,擁有他的第一個獨立辦公室,不期然地有一份顧盼自豪。
在那一瞬間看章德鑒,年紀驟然輕了幾歲。那端正的五官,似在輕松跳躍,卻有一份快意似的。
人是出落得更多一點點的英偉。
我看得呆了。
怎麼成功真能讓人看上去比前瀟灑漂亮?竟不讓那些中選了的香港小姐專美。
章德鑒把他的辦公室的門關起來,跟我商議︰「楚翹,這些天來你累壞了。」
我笑︰「我有哪個時候不是累壞的呢?不要緊。」
「我有要事跟你磋商。」
我睜著眼,等待他的問題。
「你看,我們發展多一門生意,好不好?」
我仍然沒回答,需要多一些資料才可以考慮出個所以然來。
章德鑒繼續說︰「我去非洲的這幾次,認識了一位在近年移民該地的朋友,名叫麥忠信的老先生,他有一兒一女,兒子年前在跟隨他到非洲營商時,結識了當地的一位華僑,結婚生子,繼承了岳父家的那個果園生意,也就落地生根了。女兒在本埠,幫他經營旅行社的生意。這盤生意辦得不怎麼樣,只為女孩兒家對生意經營到底天份有限,興趣也不大!」
說到這兒,章德鑒稍望我一眼,誠恐他言詞之間有看低我的意思。
我才不會這麼小家子氣。所謂一樣米養百樣人,我並不輕易妄自菲薄。
「只為麥忠信的老妻一心偏著兒子,老想含飴弄孫度晚年,故亦再不願回到本城來。麥忠信年華也差不多了,其他貿易生意要結束,也還不太難;只是那間旅行社,就此關閉了似乎可惜,到底是多年字號,很有些長期商業客戶,維持開支是足夠的,營運下去,可又沒有大發展,故此希望能有人接手。」
「他索價若干?」我立即問。
「還未開價,大概很有得商量。」章德鑒誠懇而略帶緊張地望住我問︰「你認為可以考慮將之買下來嗎?」
「資料還未足夠。原則上,我是贊成的。」
理由十分簡單,搬了新寫字樓,地方寬敞了,人手加強了,各種用度使費增多了,如果生意種類與金額依然故我,就等于賺少了。
趁那麥忠信老先生仍在香港,章德鑒帶同我跟他見了兩次面,很實在的研究那盤旅游生意。
與此同時,我搖了個電話給一位大學同學廖海慧,約她見面。
廖海慧目前在旅游協會任職,晉升得相當快。在大學里頭,她其實比我高兩班,然,因為同住女生宿舍,故而相當熟諳。
我開門見山地問︰「海慧,旅行社的生意好不好做?」
海慧答︰「前景是有的。現今的趨勢已經明顯,本城的人對于便捷的交通已經起了良好的回應,大家都肯把頭探出去,看看世界。另一方面,來香港旅游的人,數字在這幾年是直線上升,因為內地開放的緣故,停留在香港的需要和吸引力更大。旅行社的生意量是樂觀的。」
海慧還向我提供了他們記錄下來的港人外游與旅客訪港的數字,年來躍升的百分比是驚人的。
然而,有市場只是第一步證明生意有可為,並不等于盈利豐富、甚至會有錢賺。
有很多生意,都是其門如市,結算下來,仍要虧損,教人啼笑皆非、欲哭無淚。
旅游業生意不知會不會有這層顧忌?
以此相問,廖海慧老實地答︰「楚翹,你問對了,辦旅行社正正是有這個毛病。生意額多,然而,盈利比例並不大。不過,有個好處是有大量現金,流通量廣。」
那就是說,要看經營的手腕了。
如果可以控制成本,主要是寫字樓租金與職員薪金、宣傳廣告等,而又同時能將手上的現金盡量發揮作用,才能使盈利增加。
我已心中有數。
除了海慧之外,我又切切實實地跟李念真商量,主要是想看清楚本城的投資氣候概況。
現今每個家庭計劃都把投資放在一個重要地位上去。單靠一份牛工,以及退休後的公積金,是絕對入不敷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