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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恩怨 第44頁

作者︰梁鳳儀

「還想告訴你,手續已辦妥,隨時可以囑工業村的同事給她發機票,讓她來港。」

「快!越快越好!」

極需要一點喜事去平衡霍守謙的怒氣。

這是如今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小梆的報道,一點都不夸大。這三天,市場內的人都拿霍守謙開玩笑。

人性就是如此,見高拜見低踩。我跟霍守謙比較,我仍然是高高在上。

況且,他的仇人大概比我多。人的報仇雪恨欲基本上限物欲一樣高漲。

很難候至一個天造地設的機緣,讓人們毫無造謠生非的需要,而能攻擊敵人,太不亦樂乎了。

小梆終于安排到霍守謙的女兒在這個周末來港了,她且已通知了霍守謙。

「他有什麼話跟你說?」我問,仍有極大的惶恐。

「他說,他會親自謝你!」

「嗯!」

是禍是福,也只好逆來順受,兵來將擋。

幾天後的一個黃昏,正要下班,辦公室的直線電話響起來,我伸手接了。

「我搖電話來說聲多謝。」

是霍守謙。

「不謝。恭祝你們父女團敘。」

「也望我們之間的恩怨扯平。」

這句話令我稍稍安了心。

「你知道這些天來,我並不好過!」

「我知道。」

「福慧,我其實是真的愛你。只沒想到,我高攀不起。」

「請別這樣說。」

我承認,在這一刻,心軟了。

「是真的。如果不是在第一次見你面之後,就已經夢寐難忘,我還不致于如此不堪。」

「對不起。」我眼眶竟有濕儒。

「福慧,這也是個向你辭行的電話。」

「為什麼?」

「也許……」對方有點期艾,「男人的臉皮轉薄,我覺得很難受。打算那天接了女兒,就帶她到美國去一趟,反正兒子也在那邊,如果可以借用一點小生意為居留借口,我暫時不打算回港了。」

「你在這兒的事業很好。」

「只要心情康健,哪兒都一樣打天下。」

「祝福你!」

「謝謝!」霍守謙再說,「福慧,我臨行前能見你一面嗎?」

還未等我作答,他就補充︰

「我意思是在外頭的公眾場合見面。」

這就等于向我保證,不會對我有任何不軌行動……

「被旁的人看見,或會有所不便!」我說的也是真話。

「福慧,我想約你在墳場見一面,就在你父親的墓前,那兒不會有什麼閑雜人等。且,那是我第一次跟你相見的地方,福慧,求你,過幾天,我就要離去了。」

「好吧!」

「墳場七點就關門了,太晚也不方便,我就在那兒等你!」

這就去吧,否則,委實顯得太小家氣了。

我實在也有對不起他的地方。

一個男人如果真心地愛一個女人,就算他犯了什麼其他過錯,也還是有值得原諒之處的。一坐到車上去時,電話又響起來。

我接听。

「福慧!」

我呆住了。

握著電話筒的手在冒汗。

「仿堯!你在哪里?」

「我在機場。」

「香港機場?」

「是。」

「我回菲律賓去了。剛送走了逸桐,他飛多倫多。」

幕真的要落下來了。

「仿堯!」我不知還能說什麼。

今天今時,我連告訴他,我其實愛他,也覺得沒有資格,沒有需要了。

或者,我可以告訴他,我實在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傷心吧。

可是,我沒有。

我只是忍不住默默流淚。

「你保重!」

仿堯掛斷了線,甚至沒有說再見。

因為我們不會再見了。

可是,他仍在離去之前給我掛電話。

這證明什麼?

天!

我像在完全黑暗之中看見一線曙光。

立即拭干了淚,一邊拿出粉盒補妝,一邊囑咐司機︰

「快!先到機場去!」

車子掉頭沖向過海隧道。

腦海里混淆一片。

在菲律賓與訪堯共度的那幾天,情景一幕幕地出現。

看到傷堯深情的眼神,像暖流一片蕩過我的心。

听到仿堯柔和的細語,像一陣春風掃過我的臉。

仿堯,仿堯,仿堯……,無窮無盡地呼喊甚而吶喊。今天始知我心愛你,真是太遲太遲了。

下班時分,一直車塞。

我急得滿頭大汗。

像過了十個八個世紀,機場才在望。

我再叮囑司機︰

「等會有人打電話到車內找我,別說我去了機場,只答我很快就會趕去墳場拜祭父親,那便成了。」

萬一霍守謙見我沒有赴會,他或會追電話到車子里來。

幾經艱難,才化掉戾氣怨憤,也不必再讓他誤會了。

我飛奔機場,直沖至菲航關卡,沒有仿堯的人影。

苞著跑到入境的門口,逐個逐個地來回巡看。一顆心就要跳出口腔來似的。

我默默禱告,上天,讓我見仿堯這一面,不需要跟他再說什麼,只讓我看他一眼,只讓他知道我趕來送他,那就已是我至大的思典了。

然,我一直失望。

由失望,而致訪惶。

「仿堯,仿堯!」我心里胡亂地喊,不知何去何從。

突然,有人在我肩膊上拍了一下,是仿堯嗎?

我回轉頭,竟看見了小梆。

「小梆!」

「他已上機了!」

我頹然。

小梆微微攙扶著我,一直往回走,步出機場。

「你遇上仿堯嗎?」

「不!我來送他上飛機。」

「啊!」我應著。

氣氛有一點點的不尋常。

當然,小梆與仿堯也是朋友。

我沒有再往下想。

可是,小梆對我說︰

「江小姐,我要向你辭職了。」

我站住,望著葛懿德。

「為什麼?」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你還可以輔助我們銀行其他的業務。」

「可是,邱先生請我到菲律賓去,加入邱氏企業。」

我沒有答。

好一陣子,才曉得繼續跟小梆開步走。

我強笑︰

「連你都要走。是人望高處吧!」

「只是想轉換一下環境。邱先生提供的也只不過是一份比較上好一點待遇的工作而已,也不是條件異常優厚。」

小梆這麼說,無非是示意,她與仿堯之間仍然是賓主關系,並無其他。

我感謝小梆的安慰。

的確,現今他們的關系肯定是並無其他成份在內。然,兩個傷心人朝夕相對,互相扶持,會有什麼後果了?

我苦笑。

到如今,我還能自私?

為什麼不想想,仿堯如能真有明慧大方爽朗磊落的小梆去照顧他,其實應是我至大的安慰。

如果我真心愛仿堯,就應該如此寄期。

最低限度,學習把情愛升華,成全他們。

我挽住了小梆的手,一齊上了車。

「小梆,請代我好好照顧他。」說這話時,我全身疼痛。

小梆還沒有作出反應,司機就忙不迭地告訴我︰

「你剛進機場,蔣幗眉小姐就打電話來。」

「怎麼?她回香港來了嗎?」

「剛抵埠,趕至深水灣想立即見你,誰知你還沒有回家,便搖電話到車里問。」

「你怎麼說?」

「我照你的囑咐,告訴她,你將去墳場拜祭老爺。蔣小姐就說,她也啟程前去,在墳場見你,她也正想去上墳呢!」

我急壞了,怎麼會如此湊巧,等會幗眉跟霍守謙在父親墓前見了面,不知會有什麼尷尬場面出現。

我禁捺不住心中的重重煩躁,罵起司機來︰

「我沒有囑咐你,只向霍守謙先生這麼交代,其他人就不必了嗎?」

「沒有呀!」

「江小姐,你跟霍守謙約在墳場見面?」小梆甚吃驚地問。

「是的,別緊張,不會有事,我們只說幾句話。」

「江小姐,防人之心不可無。姓霍的又是何等樣的人馬?

你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我突然打了個寒然。

「若果他是善男信女,會不會有今日?又會不會對你無禮?」

我覺醒了,意識到事態可能不尋常。

「趕快開車到墳場去。」

「我們給相熟的警司先打個招呼,有備無患。」小梆又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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