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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恩怨 第22頁

作者︰梁鳳儀

但願他明白,連單逸桐被我如此作弄一番,都跟我結上了深仇大恨似的;難道姓單的,又肯一筆勾銷?

凡有條件活得漂亮的人,都不可能放棄仇恨。

梆懿德說的,她之所以慷慨從容,是因為她沒有選擇。

當然,她也說,就算有選擇,也不會為一個摒棄她的人而再花絲毫的心血。我不相信這個假說,大有可能是阿Q精神而已。我提醒自己,凡事要從最惡劣的可能角度著眼。一切都寧在毋縱。

回到香港的第一件事,是買了一幅價錢在十萬加市左右的程十發畫,送去給史提芬•吉拿的父親,由富德林銀行主席代我致意,他更多一重榮譽。

並且囑咐葛懿德︰

「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方法,通過富德林銀行,向老吉拿先生表示友善,若能自然而然地惠及史提芬•吉拿,更為理想。」

小梆說︰

「我听富德林銀行透露,老吉拿先生行將退休。我會跟他們商量,看看能不能找個名目,將一些特別功勞往老吉拿身上放,送他兩份游覽東南亞及中國各名城的旅費。」

我連忙點頭說︰「好極了。」

世界根本就是現實的世界。

只要有需要,俯拾皆是可用的罪名與功勛,隨便往對象目標身上擱,看你是要懲治抑或抬舉對方而已。

小梆跟著向我匯報其他公事︰

「上頭已經有消息,尋獲了霍守謙的女兒,在上海的一間孤兒院內長大的。當年霍守謙夫婦在文革期間逃亡抵港,只帶了手抱的幼嬰,就是如今還在他身邊的那個兒子,當時的女兒,在逃亡中失散了。」

「確切肯定是霍家的女兒?」我小心地問,這件事絕對不能弄錯。

「跟霍守謙一起南下的同鄉兄弟霍士杰,一直把霍守謙的女兒帶在身邊,逃到寶安縣關卡時,守衛森嚴,大隊被迫分散了。小女孩剛剛跟著霍士杰,被迫折回上海。過了三、四年辛苦日子,霍士杰也死了,霍小清被送到孤兒院去,其後,又輾轉到了北京工作。都是根據戶籍,很艱難曲折地調查到的。」

「你找個機會向霍守謙透露這個消息。把我無意中找到他女兒放到談話里頭去,看他如何反應?」

小梆皺皺眉,只想一想,就答應下來。

「還有別的公事嗎?」

「我跟你去看過聯藝名下在粉嶺的那幅地皮,他們已決定拆卸工廠,把機器廠搬到深圳去。那塊地皮則申請補地價,改為興建商住樓宇。照常理,申請成功只不過是早晚間事。」

「好,小梆,我們分頭進行。」

小梆出門之後,我搖了個電話給英國的一個專替我們江家打理物業的經紀,請他立即為我物色一幢在倫敦咸士達區的花園洋房。過了兩個星期,經紀向我交差,那是一幢距離地鐵站只有十分鐘腳程的獨立房屋,時值七十多萬鎊。

我買了下來。

然後,我約會夏理遜。在半島的姬蒂絲餐廳跟他吃晚飯。

我閑閑地問︰

「回到英國去,打算住哪里?」

「根德郡,我們在那里有一間小屋、相當不錯。」夏理遜說著這話時,不忘刻意地在語音里添一點快意,不自覺地流露了畫蛇添足的味道。

我答︰「住謗德郡不大方便吧?你跟夏理遜太太在本城生活了好一段日子,想已非常習慣鬧市的生活。且回到倫敦去,交通也不比這兒方便,在本城再遠的路程,也有司機管接管送,或招手叫計程車,就轉瞬可至目的地了。」

夏理遜臉上刷地紅一片。

我非常誠懇地對他說︰

「你是本城內少有的不貪戀香江繁華富貴的英國人。」

「誰不是踏足東方,就享受得數典忘祖。」

「人們再記不起來,大不列顛仍是日不落國之時,殖民地遍布全球。然而,在那些強搶回來的土地上,不論他們曾有過何種至高無上的歡樂日子,總會在告老歸田的時候,堅持買掉回鄉去。他們認定這是英國人的榮耀。的確,有家有國的人,連統治者都是民選出來的,為什麼不願意死在自己的土地之上?為了要巴巴地趕緊在未亡故之前,再盡情享用人世間的豐富物質吧?」

「能像你如此堅持原則,我十二分敬佩。」

夏理遜雙眼濕潤,連忙說︰

「謝謝你的贊賞,人各有志。」

「對。只不過眾人皆醉我獨醒者,最值得欽敬。」我把一個信封放到他面前去︰「這是我送你退休的禮物,聊表寸心。」

「福慧,我不能受你的禮物。」

我笑︰「怕收入與官職不相符,是不是?」

「不要緊,房子過戶到你名下,會是今年聖誕前的事,現在舊業主還未搬出,半年後才全部成交。住咸士達區,比較交通便捷。你會喜歡的。」

夏理遜臉上的紅暈未退,說︰

「福慧,別跟我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

「你對我的欣賞跟這份禮物並不相稱。別告訴我,這是全無條件的饋贈?」

語氣是寬松的,屬于有商量的余地,如果是斷然拒絕的話,他不會自動作此開場白。

「福慧,我並不準備晚節不保。」

「無此危險,也無此必要。」

我拿起酒杯來跟他踫杯。

「為你有一個安穩健康而愉快的晚年!」

飲過了一杯之後,我再慢條斯理他說︰

「房子有我真誠的敬意在。只是,如果你覺得受之有愧的話,將來有一日,我希望你能設法在任內作某些計劃簽批的延期,你做得到了,我很感謝!」

政府簽批公文的速度,素來慢得驚人。

一個檔案傳閱幾十人,大半年後兜一圈回來,仍然是原地跑,不進分毫。其實是司空見慣之事。

我要求的也只不過是以此慣技,去防礙一些有利于敵方的事在不合時宜之際發生而已。

金融財經世界上的成與敗,往往只是分秒之差,某件事的拖延或促成,就是得失的關鍵。

而控制快慢,是完全無罪跡可尋的。

比方說,有人在若干年前,于北京密議回來,立即出售手上的重貨,才向公眾透露會談的內容。誰能指責他遲了那一朝半日才發表聲明呢?

我給夏理遜說︰

「我還沒有到你需要堅決地拒絕我的時刻。若你屆時仍認為無能為力,而拒收我這份心意的話,你仍有自由,我總不能捉住你的手,拖你到倫敦的律師樓辦理轉名手續。不過,你試想想,跟你一同到這小島來的同胞,他們的際遇又如何?你敢擔保誰都沒有得過一分份外的好處?你如今告老了,只得一份微不足道的公積金。跟那些留下來,企圖混水模魚,或作垂死掙扎的人比較,你的清高又有多少人欣賞?」

夏理遜嘆一口氣︰

「福慧,你是太說到我心坎里去了!」

我拍著他的手背︰

「請千萬放心,我決不會做為非作歹之事,凡有抵觸法律的,直至目前為止,都沒有任何人與事,值得我為之冒險,以身試法。我們只是企圖制造與及時把握時機罷了!」

香江之內,知法犯法的人還真不多。全都是編排機緣,讓不留意世道人心的人誤墮塵網,被人接收他們的利益而已。

正邪之間,委實是大多縫隙可走了。

杜青雲的訛騙手段,難道商業罪案調查科就有本事證之以罪嗎?跟甚多商場生死戰一樣,都是那條弱肉強食的道理,在金融財經界,比比皆是。

我就是等杜青雲自投羅網。

很多時,獵人挖定了陷餅,意圖捕捉虎豹豺狼。在目的物未落網之時,會無端連累了很多路經此地的無辜而馴善的小動物,也叫做沒有法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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