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當然拒絕透露莊競之以及莊氏集團名下的資產數字,再深厚的交情也不能兌換職業道德,然,兩間銀行的負責人都極給施震明後台的面子,非常誠懇地答︰
「莊小姐絕對有資格斥資十二億購入羅氏巨宅。那數目,不至于是她名下資產的九牛一毛,但她拿出來置業,的確是游刃有余,輕而易舉。再老實一句話,莊小姐並未提出向我們銀行要借貸。其實如能做莊小姐的按揭生意,簡直是求之不得。」
這番說話已足夠證明莊競之的確富甲一方。
楊慕天把資料記在心上,不動聲色。
永盛集團上下人等都在這些天額外小心工作,謹守崗位,怕有不測風雲,把自己卷進旋渦之中,殃及池魚。
人人都知道楊慕天未曾輸過。
這一交,肯定摔得他面目無光。
實情是,楊慕天心情欠佳時,未必向下屬發泄,只會找一些輕松的玩童以調劑。
他這天干脆在下午股市收市後就離開辦公室,叫司機把自己送到粉嶺的高爾夫球場上去,旨在打上兩三個回合,好松弛神經。
人的運情真奇怪,這陣子楊慕天連球賽都連連敗北。根本上打不出水準來,原本自己一向維持的高爾夫球成績是距離標準桿十六而已,這天呢,完全失去控制,差點比撞手神的初哥還要差。
楊慕天氣極了,掉下球袋,立即驅車回市區去。
汽車上,他接電話到袁素文的住宅,說這就要到她家去吃晚飯。
收藏袁素文的金屋正正在山頂,是一連幾個單位的相連平房,都作復式設計,每單位價值千萬。
袁紊文能有這番架勢,可想而知她在楊慕天心中的地位。
車子開上山頂時,又觸動了楊慕天的心事。
他想起了雄踞半山的羅氏祖居,想起自己在這住宅的爭霸戰上失之交臂,當然更無可避免地想起莊競之。
楊慕天心想,且往好處看,那莊競之的出現,來必是禍。從來,她都是自己的命中福星,可能久別重逢,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不必悲觀,只要小心就可以了。
抵達袁素文家,晚飯已經預備好了。
袁素文靜靜地陪看楊慕天吃飯,完全的不多話,
她素來如此。
楊慕天本是最討厭那些口若懸河,牙尖嘴俐的女人,只覺得那是本城堡需要控制的噪音之一。他就是愛袁素文的沉靜。
就連自己的妻盧凱淑,也不是愛講話的人,一般的木訥。
只是比起袁素文來,妻子太過嚴肅古板,不及素文,無可無不可的有種非常吸引的韻味。
一直以來,身邊不斷更換的美女都屬于艷麗華美的一類,像鮑參翊肚,吃多了會膩。反不及一碗稀粥,天天放在跟前,也吃得下。
這個比喻相當適當,盧凱淑是白飯,不可缺。袁素文是稀粥,常存而且更易入口,其余走馬燈似的各式萊肴,則輪流上場的女人。
然,今晚,一定是心情怪異,他覺得稀粥既不能飽肚,又淡而無味。對于其他美食,可又掉盡胃口。
楊慕天的確煩躁。
袁素文看在眼內,又不說什麼,只囑咐女佣︰
「收起來吧,換上一些水果來!」
楊慕天忍不住問︰
「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我?」
袁素文微微揚起左眼的眉毛,臉上的表情好像在問,你要人關心嗎?
楊慕天更有氣在心頭,
「統共是白白養了你們,既不能解我煩憂,又不能分我顧慮!養一頭狗,主人回家來了,還曉得搖頭擺尾!」
袁素文呷了一口熱茶,並不作問。
她心里一直想,天下間不會有易打的工,一定程度上的冤屈氣還是要受的。
自己不是沒有打過工的人,現今已算萬幸,沒有旁的同事要相處,只這侖老板,間或會口出狂言,肆意凌辱人家的自尊。除此之外,倒沒有什麼要慎防的背後冷箭。
至于自尊這回事,自己看得重呢,就會出現,看得不重,根本就似有還無。
算了,算了,行走江湖的人,賣身時,多數是買一送一,連自尊都讓價高者據為已有。
有什麼好嗟怨的?
每個星期,也只不過是對牢這姓楊的短短一段時光,需要略受折磨而已,其余時間,仍然可以撿回自我。
至于什麼時候才會全身而退呢?
苞一般打工仔的心態並無太大分別。
一則,老板依然錄用,無謂多生枝節。二則,既是未能另有高就,賦閑在家,也是身心無寄,何苦來哉!
且這年頭,能賺多個錢,也是好的。誰知道何時要實行摩登走難?
「要給你教熱水,洗個澡嗎?」袁素文淡淡地問。
楊慕天盯她一眼,平時看她的確有幾分姿色。
今晚看她呢,不過爾爾,白皙的皮膚全無血色,一旦沒有好好化妝,整個人就不覺有神采,完完全全是個普通至極的女人。
楊慕天甚感不滿,答了一句,
「不,我這就走了!」
回到家里去,盧凱淑仍然未睡,斜倚在床上看雜志。
看到丈夫,她說︰
「這麼早,沒有心情應酬?」
楊慕天不答,臉色當然的不好看。
盧凱淑微微笑︰
「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
楊慕天喝道︰
「你這算是教訓我!」
「楊慕天,你且調低聲浪,我從來不是你發脾氣的對象。」
盧凱淑相當淡定的回話,很不怒而威,顯了她的氣派與教養。
這些年來,楊慕天實在也只有對他的妻子才忌憚三分。
說到頭來,他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得力于盧凱淑不少。
單是站到政府官員堆去打交道,就一直得靠盧凱淑出馬。
她的背景使她易于幫助楊慕天建立社會地位及聲譽,她經年地對丈夫發揮著這層特殊貢獻,因而在家庭上,聲音還是響亮的。
包何況,永盛成為上市公司時,她父家很入了一些股份,盧建桐最近去世,股權轉移至女兒手上來,她是明正言順的永盛第二大股東,再加上其余家產,這位楊太太,並不需要靠楊慕天才可以享受榮華富貴。
她甚至連在本城上流社會的份量都沒有沾丈夫的光,只如牡丹綠葉相得益彰而巳。
筆此,她絕對的有條件不看楊慕天的臉色,亦不受他的氣。
一直以來,她跟丈夫不單是夫婦,也是生活與生意的合伙人,可算合作無間,互助互惠。
很簡單,楊慕天需要一位太太,盧凱淑需要一位丈夫。
彼此都不可能降低條件,找個不相稱的伴侶。于是尋到了對方時,便一拍即合。
盧凱淑初承庭訓,她深切地了解到身為女人的悲哀,別以為挑個小職員下嫁,幫他平步青雲,人家就一輩子感激你再造之恩。跟世家子一樣,得志必令男人見異思遷,她母親的際遇就是如此。到頭來,財產與女人的數目都一齊直線上升。父親的外遇多如恆河沙數,故而盧凱淑對于丈夫,從未要求深情,只當一單交易來處理,悲哀,是不是?
誰說不是呢?然,聰明冷靜的盧凱淑,完全明白人生不可能沒有缺憾。她生下來後,得的就很多,必須在情愛上頭讓步,如果連這方面都無懈可擊的話,她可能活不過三十歲,就要暴斃了。
對于楊慕天,她算是克盡了婦道,對他的用情,從不干涉。事實上,盧凱淑也太了解丈夫,她不覺得世界上有哪一個女人有本事教楊慕天愛她比愛楊慕天自己多,再下來,也不見得有別個女人能提供比她盧凱淑更優越的條件,讓楊慕天有更大的著數。
美貌與性感?那算得什麼一回事?單是一個娛樂圈,就有上千人輪隊,任君選擇,有何矜貴與不可取代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