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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堆雪 第32頁

作者︰梁鳳儀

報告里頭附了一張字條,寫道︰

一山還有一山高,剛接電話,程家一事,已獲解決。

我噓了一口氣,再把報告批閱下去。

杜青雲以精簡易明的筆法,把利通銀行申請到股票牌照,開始引用新的電腦軟件,兼為銀行客戶作股票及外匯買賣服務的情況,詳細地交代清楚。

杜青雲辦事的效率,竟真如此神速。

我不能否認,我實在感動。

最低限度,沒有杜青雲刻意求工的進取,我怕利通兼營股票生意的意念,再遲一年半載都仍未能付諸實現。我縱登高一呼,仍須有在下的百諾,才能成事。何況,他還兼顧了我的私事。

案親生前曾告誡我說︰

「福慧,一旦手執大權的人,最忌憚思想偏激,感情執著。譬如說,當一個手下屢屢能取悅自己之後,就生偏袒,以後他做對了什麼,都屬居功至偉,做錯了什麼呢,又都是情有可原。相反,遇有侍候得不合自己脾胃的下屬,成見日深,壞印象一旦入了腦,永遠刷不掉。這些情況,正正是佞臣之所以產生之故,物必腐而後蟲生,你千萬要警惕。」

案親尋且以俏皮而輕薄的語調加一句︰

「這種毫不客觀的閱人態度,他日只宜加諸你心愛的人身上,情人眼內永遠出西施,這才叫沒法子的事!」

想著,想著,我滿腔蕩紅,兩只耳朵有種已被燒熱了的感覺。

氣人不氣人?

康妮又從對講機傳話過來。

「蔣小姐剛用完膳,回到銀行來,問你是否有空談一會?

又何總經理在三號線,想跟你說幾句!」

「請蔣小姐進來吧!」

我隨手接了三號內線電話,是何耀基的聲音︰

「剛收到紐約那邊的銀行電訊,邀請我們參加銀行業今年的周年晚宴,以及同期在紐約舉行的有關亞太區銀行業務近年發展新動向的研討會,你是否會前往呢?」

我示意剛走進來的幗眉坐下,同時回答何耀基的問題︰

「你認為我應該出席嗎?」

「那真要看你能否分配出空閑時間了。」

「如果我沒空去,你會代我成行嗎?」

「利通跟紐約那邊的銀行關系素來密切,我們總得派高層代表參加,才顯禮貌。」

「讓我想想,再通知你。」

幗眉一直笑眯眯地拿眼望著我,意態悠然淡定,看著我處理公事的人能有這副表情,可說難得。

一般情況下,我在辦公室內的模樣不但不可愛,且有時見著了,很有點驚心動魄。

我實在有不少為公事不稱心而盛怒的日子,在位的女人一般比男人更肄無忌憚,很容易把不滿以一個火山爆發,溶岩回流的方式發泄出來。

想起來,不禁好笑,我其實在主席職位上的經驗,只比康妮當我的秘書略勝一籌。新丁的表現,自有幼女敕之處,要不怒而威,是一等一的修養功夫,故此,辦公時間內在辦公室中,一向都不歡迎得閑人物,無謂把一副張牙舞爪的緊張凶狠相,在人前張揚。連蔣幗眉也不大有特殊禮待。

今天是少有的例外。

「什麼事找我?」我直截了當地問,口氣完全沒有鼓勵意識與興奮。

「原要約你和青雲一起吃午飯,有事商量。」

「什麼事?」

「大學校友會在復活節假期到泰國清邁去觀光,我想約同你們一起去逛逛。」

我沒有即時回答,腦子突然混亂一片,有點弄不清楚幗眉的用意。

「我們同學會里頭也有很多政界與工商界的成功人士,平日大家都忙,很希望能趁幾天假期,輕松地聚玩幾天,一律不談工作,只講風月,豈不是好?」

幗眉連忙向我補充資料,大概怕我不肯跟身分地位距離太遠的人混在一起,她的殷勤使我更大惑不解。

「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熱衷于這些團體活動?」

平凡的一句問話,竟教蔣幗眉剎那間臉上泛紅。除非別有用心,否則犯得著如此難以為情?

「福慧,你別多心!我只不過想把生活過得活潑一點。你也應該如此。」

為什麼是必要把我拖連在一起計算?我並不覺得目前的生活過分呆滯。還不夠我忙?

是蔣幗眉打算把她個人的沉靜生活改變罷了。

我沒有戳破對方的這重心童。只答︰「我不是你們的校友!」

「不相干,歡迎攜眷參加!」

「你把我當成眷屬了?」

「我和青雲都夠資格把你帶在身邊成行!」

幗眉的幽默並不到家,我只勉強地笑了笑,表示禮貌,並誠意地追問;「杜青雲說過要參加這個旅行嗎?」

「他答應了。所以我才趕快來問問你。要是能成行,那就太好了。」

「怎麼不能成行呢?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幗眉瞄我一眼,看得出她是把一份難為情硬壓下去︰「福慧,你會跟我們一道去嗎?沒有了你,興趣要打折扣了,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信,然,事務太繁忙,我將另有遠行。」

「到那兒去呢?」

「紐約。」

「獨個兒去?」

「不,看銀行內有哪一兩位高級職員有空,一起到那邊去開研討會!」

「福慧,你會邀杜青雲陪你成行嗎?」

任何人此刻若在蔣幗眉跟前,都不難看得出她是何許緊張!

君子不奪人之所好。何況,爭得到,也未必好!

杜青雲既已老早選擇在復活節假期內跟老同學到泰國去輕松幾天,何必要他仍為公事奔波勞碌?利通之內,難道還缺陪我成行的人。我播搖頭,說︰「我讓何耀基或其他職員陪我去!」

「福慧,我看杜青雲並不知道你的這個計劃,否則,他是會先顧念公事的。我的意思是……」

蔣幗眉的確是有點急躁,因而使她更覺自己辭不達意。

然,我並不愚蠢,三兩句說話,自明她之所指。

蔣幗眉幾艱辛才得到這個稱心如意的機會,不宜掃她的興。她擔心我以公事為大前提,壞了她的好事。是杞人憂天了。根本懶得再在此事上跟她蘑菇糾纏。’

「幗眉,我自有分寸。還有什麼事沒有?沒有的話,別介意我下逐客令了,我還有甚多事情待辦。」

蔣幅眉正式道︰

「福慧,工作之外,人生還有別的可船更重要的事物,值得你關注。」

「那是什麼?」我直截了當地問,她不可能爽快率直地答。

良久,幗眉才說︰

「福慧,如果你真是覺得一個人獨自孤伶伶地生活,仍可撐下去的話,那就無話可說了,不過,我記得那麼清楚,你曾對我坦言,人生需要伴侶,那麼就好應該當機立斷,莫負青春。」

原來心里頭的志趣真不便胡亂宣揚,昨日的朋友,可以是今天的敵人,無端奉送把柄,劃不來。

事已至此,我只好虛晃一招,問︰「你呢?」

幗眉望住我。

我望住她。

「不律己而律人,天下間沒有的事。」幗眉淡然而肯定地說︰「如果要我選擇,我也寧可人生旅途有良伴,卻不必頂頭星光燦爛。每個人都應該想清楚自己的需要,努力爭取,幸福不能經常唾手可得。」

「謝謝你,幗眉,我會謹記你的這遍話,想清楚,然後有所取舍。」

幗眉起身告辭。

她的那番說話,我不但會謹記,且會細味。

很明顯的,她已采取行動,向著「目標」進發。

我呢,目前千重思慮,還是有關利通銀行前景的問題。

獨獨關于自身的,也許有一個,在腦海中出現,一瞬即逝。

從小到大,事事都依時依候就水到渠成,我太不習慣與人爭,不曉得爭,也不屑爭了。

在跟利通的高層人員會議時,我格外地專注在幾項重要的議決上差不多是目不斜視,心無旁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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