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膽子分明的壯了,說著說著竟伸手過來捏著了我的手,使勁地搓了幾下,更突然猖獗地抓向我的胸脯。
我豈只沒有畏縮,竟哈哈大笑起來!
太可笑了,那個流氓,他的一舉一動,卑鄙下流得如此明目張膽。可是,這有什麼可怕呢?要躲避,還真容易,只消大喊一聲,就會惹來途人警察,把他抓走了。可怕的不是明槍,而是暗箭,所有的陷害、壓迫、侮辱,玷污,全部防不勝防。只怕你喊破喉嚨都不管用,旁的人誰會幫你,誰能幫你?
這個流氓,他算老幾?
他有本事就將我,劫殺,今時今日,我當然不會再以此為苦!
我會怕?簡直做夢!
我哈哈的失聲狂笑,笑得前仰後翻,不能自已。
流氓剎那間把手縮回,連連退坐到長椅一角,然後急急站起來,望住笑得連眼淚都擠出來的我,像遇鬼似的驚呼一聲,頭也不回地拔足而逃。
我笑得拿手按住小骯,有點不支的樣子。
心頭又是另一番的領悟。無他,惡勢力擋在你的面前,只有毫不畏縮,比它更惡,才是徹頭徹尾的退敵良方!
三天之內,我學曉了前半生所有未懂而應懂的道理!
天色不知不覺間,已是微明。
我仍然躑躅街頭,不是辦法了。
揚手叫了部計程車,把我載到附近一家酒店去。
我把自己關在睡房之中,坐在鏡前,問自己︰「段郁雯,現今放在你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走進浴室放滿滿的一缸溫水,把自己拋進去,完完全全地浸在暖洋洋的洗澡水中,然後打碎一只玻璃杯,狠狠地在手腕上劃那深深的一下。就這麼簡單,不會太難受!甚至以後都不會再有痛楚了。另外一條路,好好地睡一覺,重組生活,蛻變新人!」
就只有這兩條路,我別無其他選擇。並須迅速取決。
終于,我站起來,走進浴室。
把衣服再次月兌下,伸手撫模自己的臉,肩膀。胸脯,小骯……一個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必然面臨一次月兌胎換骨的抉擇,再世為人。
我扭開了水龍頭,貯滿了一缸溫水,臥進去,閉上眼楮,好舒服、好舒服,過去的一切,已成過去,必須過去。
良久,良久……
我再爬出了浴白,用大毛巾拭干身子。返回睡房中,睡到床上去。
竟然無夢。
好的開始必是成功的一半。
人生不應有夢。
我睡至日上三竿,醒來……
伸手搖電話至酒店服務櫃台,要了設在酒店的服裝店的電話,把我的尺寸、年齡相告,請他們送上一套款式簡單、淨色的西服。
我在房中用畢早餐,穿了那套新衣,出門去了。
車子把我載至恆茂銀行,我走進陳業廣總經理的辦公室時,對方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對不起,時間有限,我沒有預約就跑來了,原不打算你能立即接見我!我想我可以在銀行候至你有空的時刻!」
「不,不,別客氣,我明白你的心情,事情是愈快辦妥愈好。
「對。」我呷了一口茶。
「王太太,今天精神煥發得多了。」
我笑,單刀直入,閑話少說︰「陳先生,二百萬現金,不可能立即籌還,但只要你通融兩個月左右,大概就能辦妥。」
「兩個月?」
「對,我可以盡快還一半。在溫哥華,我有一間平房,一年前買入,價錢是十七萬加幣,現在應該升值起碼百分之三十,如果我作保守估計,照原價賣出,可以立即月兌手,全數先還給恆茂,至于余下的數目……」我噓了一口氣,「要我辦妥離婚手續,分了家資,才能償還。」
陳業廣在躊躇。
「陳先生,這已是盡我所能。離婚手續可能需時,我會試圖通過我的律師,請求外子先把我名下的本市住所物業所值,以現金給我,便可以立即補償不足的數目了。」
陳業廣認真地望住我︰「王太太,你只是一個家庭主婦?」
「從前是的。」
「幸好恆茂銀行並非上市銀行,業務處理的自由度比較大,我盡量向董事局以及信貸委員會交代。」
「多謝你的幫忙。」我毫不含糊地說,「這個忙其實也是幫雙方面的,抓了我去坐牢,正如你們昨天說的,誰又有好處了?」
自今天起,我必須謹記,盡量不領情,也不施惠。任何人際關系,半斤八兩,兩不拖欠!
「陳先生,我需要一個律師,可否有相熟的給我介紹一位?」
「好。我們銀行的法律顧問湯律師,他弟弟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相信是可靠的一個專業人材。」
我辭謝了陳業廣,立即跑上湯敬謙律師樓。
湯敬謙老成持重。我把錢債案與離婚案一並交到他手上去。
「王太太,溫哥華的房子屋契,你有帶在身邊?」
我點點頭。
「如果你真肯以買入價出讓,我的客戶,連我自己都有興趣。」
湯敬謙說得有點靦腆。
「誰是買家並不相干,愈快成交愈好。」
「不成問題,我有業務伙伴在溫哥華,辦好文件,我日內通知你來簽署。」
「湯律師,可否請問你買了房子,作何用途?」
「分散投資,暫作收租。」
「可否租回給我?」
「你要回加拿大了?」
「盡快回去。」
「租值方面……」
「你調查市場後,就依那個數目好了,一年合約。」
「王太太,你不像個家庭主婦。」
「為什麼?」
「你做事果斷神速,有著職業女性的風範。」
「刺激過暴所致。」
我說的是真話,湯律師跟前,沒有什麼需要遮掩顧忌,他可不信我,以為我品性幽默,處變不驚。
「湯律師,我的確歸心似箭,未知恆茂會否放人!」
「我相信,只要在這兩三天內把十七萬加幣先還給他們,等于欠債的半數,就可以討個人情,先行撤銷告票。」
「人情如果太牽強,也就不必了!」
「也不見得,就算放了你,你又能逃到哪兒去?況且,我相信見過你的幾位恆茂高級職員,對你有信心,不會故意多生枝節!」湯律師停了一下,「反倒是離婚一事,未知能否速戰速決!」
「證據確鑒,外子與我妹通好,我親眼所見,法律上,我有權離異吧!」
「原則上應無問題,但……或者王先生要求跟你見面,好好解釋,況且財產分配,以及你女兒的撫養權等等,都要相議。」
我非常清楚地說︰「力求速戰速決。我沒有任何要求,自住的房子,是以我和王錦昌兩人的名字買下來的,我有理由分回所值一半,應該相等于一百五十萬左右,王錦昌的其余資產,我不取分毫。至于女兒……」
我考慮了那麼一分鐘,再說︰「她已經快十七歲,自己可以拿主意了,她要跟我,我歡迎;要跟她爸爸,我不反對。」
「王太太,你應該好好考慮,我意思是王錦昌先生的身家當然不只一幢自住樓宇,我代表你,應該以你的利益為大前提!」
「謝謝,我以為這已經非常公道了。加拿大那幢房子也是王錦昌給我買下的,現今卻讓我賣掉還債了。」
「王太太,你跟張重軒的女婿有交情?」
「一面之緣!」
湯律師嘆了一口氣。
走出律師樓,我還有很多正經事要辦。
首先,去看醫生,昨天分明地發了高燒,如今身體還有一種虛月兌的感覺,腳步有點浮。
再不愛惜自己,誰還會愛惜我?
苞著我搖了長途電話給球表嫂,報導平安,並囑她轉告沛沛。暫時,我並不打算跟沛沛接觸交談。
我也搖電話到雅式制衣廠給盂倩彤,沒有找她接听,只請她秘書留言,說我的困難已獲解決,不用再擔心了,待我返回加拿大,再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