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興致勃勃地答他︰「這女孩子也快要來你們國家深造了!」
「是嗎?這位英俊男士是誰?」
「我的男友!」
「幸運女郎!」
誰說不是呢?
計程車把我載到酒店,正對著倫敦大橋。
才安頓好行李,我就迫不及待地搖電話到酒店櫃面去︰
「請無論如何代我訂購後天回香港去的機位,不能稍遲!」
3天,已經是太長了!
我忍不住搖電話回孫氏去,直接接到孫世勛的辦公室去。
他的秘書雲妮接听︰「沈小姐嗎?你從倫敦打電話來?」
「是的。孫先生呢?」
「他今天沒上班!」
「病了!」
「不知道!也許是病了!這些天來他顯得很累!」
「有他家里的電話嗎?」
「有的。」
我要打電話到世勛家里去嗎?
要是他母親接听,我怎麼應對呢?
世勛如果不听我的電話呢?他會嗎?
還是打電話給章尚清,問問他世勛是不是病了不就成了?
老遠搖長途電話回去,說這些兒女私情的話,成體統嗎?說到頭來,他是上司!
可是,章尚清既然跑到機場來給我坦白,還有什麼他不便知道的呢?
我決定搖電話給他。
才拿起電話筒,就有人叩門。
我起身去開門。
呀!我驚叫,不相信自己的眼楮,我是造夢!
怎麼會有如此唾手可得的雨過天晴呢?
魂牽夢縈,兩相牽掛,深深相憶的人兒驀地重逢,滿眼喜淚。
世勛不由分說將我整個人抱起來,擲在床上。
他的吻再如春風細雨,輕輕重重,一下又一下,落在我的眉心、眼蓋、鼻尖、嘴唇、頸際,沿沿而下……
風雲過後,一室安寧。
我一直看著世勛睡覺。
偶然拿手指撫弄著他的頭發,模模他的眉毛熟睡的大男人象個小孩兒。
我突然歪著頭想,好不好有日誕育個小男孩,讓他睡在我們二人中央?
我稍微轉動身子,世勛就醒過來,趕緊把我抱住︰「我以為你又要走了!」
我笑︰「走了你也不知不覺呢,睡得象頭小豬!」
他伸手掃撫著我赤果的肩膊︰「不累嗎?怎麼你一直醒著?」
「累呢!這麼多年,怎能不累?」
我瑟縮地躲進世勛的懷里,無比溫馨舒泰。
真要好好地睡一覺了。
我們醒後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酒店櫃位的顧客服務部左。
那位小姐問了姓名後,笑盈盈地說︰「我們已給你訂好了後天回香港的機票!」
「對不起,我改變主意了,請取消後天的機位,我要10天之後才回香港去!」
我跟世勛做了個鬼臉,向那酒店服務員歉意地微笑。
「沒關系,女人的主意通常早午晚不同!」
世勛慌忙應著,很有點難得知音的味道︰「小姐,你說得再對沒有了!」
我拼死力拿手肘撞他一下。
世勛「哎呀」一聲,忍著痛說︰「你這樣子對自己沒有好處!」
「我警告你,再惹我不快,我給你來個一拍兩散!」
世勛拖著我就跑到街上去。
我們坐地鐵到牛津街去。
倫敦的地鐵比香港好哇!不知多舒服!
世勛歉意地說︰「我忘了你不喜歡搭地鐵,我們剛才應該坐計程車!」
「倫敦的地鐵蠻有性格呢!」
世勛搖搖頭︰「那真要看大小姐的心情!」
已是黃昏。
牛津街還很熱鬧.為什麼?
「今天星期四,有夜市,所以把你帶來這兒逛!」
「啊!對啦I你怎麼記得的?」我問。
「我是老倫敦!」
話才出口,兩人立即不說什麼了。
世勛拖著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他曉得拿眼怯怯地望住我,也就算了!不為難他吧!
何必剛剛開了頭,就破壞氣氛?他又沒說要回家去?
我心往下一沉,他會不會陪著我兩三天,便又回家去看妻兒呢?
我不知該不該開口問?
不問也罷,事已至此,且隨他出心!
牛津街的星期四傍晚,比旺角還要擠。
我們拖住手,在人叢中鑽動。
我給世勛說︰「我突然有個願望!」
世勛說︰「這麼巧,我也有一個。」
「你的願望是什麼?」
「你先說。」
「世勛,我希望有—天我們也能手拖手地走在彌敦道上。你呢?你的願望是什麼?」
世勛指指走在前頭的一個洋鬼子,身上掛了一個廣告牌,胸前背後都寫著那兒的貨式大減價,手上還拿個小鈴,猛搖著引途人注意。
「看見他嗎?」
世勛很認真地說︰「我希望有一天自己能象他,身上掛了個大招牌,前前後後寫著孫世勛愛沈寶山的字祥,大搖大擺在彌敦道招搖餅市!」
笑得我花枝招展。
「女人最喜歡以夸大手法處理愛情!」
「你發神經!」
「寶山,你開心嗎?」
「開心!」
「我愛你!」
「別當街當巷說這話!」
「這兒不通行廣東話!」
「萬一有香港人!」我左顧右盼。
「你不是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曉得我們鬧戀愛?」
「你再捉弄我,我就要回香港去了!」
世勛抱住了我的肩膊,笑得前仰後翻。
我並不能想象這麼愛笑的男人,哭起來會是個什麼模
樣?能有個為自己流眼淚的男人,可真不易呢!
牛津街頭,難怪我顧盼自豪。
從酒店的窗口望出去,見著倫敦大橋。
一連幾晚,我倆偎倚在床上,看夜景。
我說︰「你有沒有听過英國佬了美國佬的笨,把條冒名的倫敦大橋賣給他們?」
世勛沒有興趣听我講故事。男人抱住蚌女人在床上,通常都專心一致,心無旁鶩。
「世勛,你听見我的話嗎?」
「嗯!」他還是不住地吻我。
「這麼看來,美國人其實比英國人笨,你們孫氏兄弟,應該英國的一邊穩操勝券。」
「我並不打算開仗,為什麼不能和平共存?」
「我看,你大哥並不存這個心!世勛,你沒有注意到這半年,他好象布下天羅地閘,要一網成擒?」
從前我把什麼看在眼內,也就算了,絕不多聲多氣,以免惹禍上身。如今自覺身分有異,非參政不可。
世勛太無城府,世功卻深謀遠慮。
我想起了章老的願望,更覺得非處處提醒著世勛不可。
「這些天,你和我都在英國,那麼,世功呢?他留在香港嗎?」
「你別胡亂緊張好不好?一講到公事上頭,你就變了個模樣?」
「你還未答我。」
「世功也許會到日本走一趟,看看那邊的百貨業。」
「你要小心!日本人野心勃勃,世功學到了他們經營管理生意的手腕,就把你比下去了。」
我真有點擔心。
世勛突然正經而認真地坐直了身子,向我說︰「寶山,我要坦白給你說句話,你可別怪我!」
「什麼事?」
「寶山,你關心我,維護我,我當然感激。但我不希望你把我們兩兄弟分成兩個個體看待。孫氏是屬于父親和伯父的,他們手足情深,為下一代立好榜樣,我和世功是應該效法的。疑人尚且勿用,何況對自己兄弟?他對百貨業有天分有興趣,有才能.就算我讓他多一點權力名位,又有何不可?決不應處處防著他搶了我的鋒頭與功勞,更不應杯弓蛇影,這對孫氏投有好處。我不希望你跟章伯,甚而我母親都這樣子待人,他們是我長輩,很多時我不便坦言衷曲,你不同。寶山,如今我更把你看成輔導我處世為人的妻子了!」
我低下頭去,眼淚不期然流了下來了。
世勛擁抱我︰「對不起,對不起,寶山,我的語氣重了,害你難過!我知道你原是為我著想的,請原諒我!」
我猛地搖頭︰「不,不,世勛,我並不是責怪你!我沒有想過能遇上這麼忠厚的一個人,我感動了!」